黄妈回家的时候,看见涌星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此刻的她早已恢复平静,脸上看不出一丝刚才崩溃的痕迹。饼干盒打开了放在茶几上,散发着阵阵香甜。
黄妈还是风风火火的样子,一进门就冲到厨房里忙碌起来,只是偶一扭头看到客厅里被报纸遮挡住半张脸的女孩轻轻地擦了把脸。
偷了陈玄秋子弹的事一直在涌星的脑海里复盘,她不明白陈玄秋怎么会有枪,但是当她偶然撞破他枕头下的枪时也没有多么惊讶。毕竟自始至终,她对陈玄秋都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她从来都知道,她眼中的陈玄秋是一座炽热的冰山,而她能够踏足的只是水面上的小小一块。
陈玄秋显然也发现了异样,某天吃完晚饭,涌星在后院的秋千架子上消食,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叫她。
“有空么?”
陈玄秋站在窗台上望着她笑。
涌星点点头,自从她上学开始就很少同他两个人待在一个房间里了。
书房还是老样子,陈玄秋并不拘束她在房间里跑来跑去,不然涌星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拿到子弹。
陈玄秋坐在窗前书桌旁的椅子上,望着窝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涌星也没说什么。他从来都不会逼迫她,哪怕是他叫她上来,可只要她不想说他就可以等待。
涌星歪着头往他的书桌上瞟,一眼就看到桌面上摊开的文章就是眉头紧皱——沪市总是不太平,先后有多位进步人士被暗杀。
“特殊时期,先生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啊......”陈玄秋这才注意到桌面上忘了收起的文章,他的心里有事,一时忘了藏起来,不觉面上讪讪一笑,不好意思道,“这不是没死呢么。”
“既然活着,就要做些事情。”
陈玄秋连忙收拾干净桌面,望着涌星温和道,“还不想说么?”
涌星忽然很想知道她在陈玄秋眼里是什么。如果说陈玄秋在她眼里就是一座满是玄机的冰山的话,那她怕是一张一眼看穿的白纸。
“说什么?”
得,她还是个嘴硬的白纸。
陈玄秋望着涌星这幅嘴硬模样,无奈地笑了,“涌星,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你可以相信我的。你就是我的亲人,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相信你的原因,也相信你的解释。”
“我不是你的亲人。”
涌星讨厌陈玄秋这幅把她当做妹妹的大哥作态,他相信她么?她看未必吧?他根本就不了解她,凭什么直接说相信她?
他知不知道,她在学校把别人的头打破?
他知不知道,她比仙乐斯的舞女还出格,敢在大街上和一个见了不过几面的男人接吻
他知不知道,她的脑海里关于他的那部分全是不道德的想法?
他知不知道,她每晚都站在他的窗户下面看他?
他什么都不知道,却敢说相信她。
一阵夜风吹过,陈玄秋受不住的咳嗽了两声。他抽烟太多,气管一向不太好。涌星站起来想要替他关上窗户,却在窗口站住。
她从二楼的窗户看去,只见一个男人站在后院的篱笆外头,黑暗里有星点火红在闪耀。他低着头站在黑暗里,只是静静站的,等火红细密后,他从兜里掏出什么插在了院墙上,转身离开。
等他离开后,涌星才借着月光看清那是一小团白棉,絮状的花朵在夜风里轻颤。
“他来了很多次了,都是这样,点根烟,抽完了就走。”
“你知道么?”
陈玄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涌星的眼里却只有离开的人。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