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泽先生?宫泽秀中,日本驻沪情报调查科的科长?”
“你知道的倒不少。”
“毕竟如今都是机要秘书了,当然得多了解一下我的顶头上司了。”涌星不在意地笑笑,“怪不得督察长一句话,我就平步青云了呢。”
徐敬棠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也并不希望陈涌星知道是他授意让她转职的。对于陈涌星,他有自己的考量,可是碍于种种现实因素让一切缓步不前。而在陈涌星通过了他的测试之后,他的心情是复杂的,可是心底的那个念头却从未改变。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想他都可以接受她。
只要她不要先放开手。
他希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陈涌星却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知是他授意让她担任机要秘书。那陈涌星到底知道多少呢?这些话是她在暗示他还是只是随口一提?
坐在同一张长椅的两个人各怀心事。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要回家了。”
涌星不再期待他的答案来,他的沉默已经昭示了一切。她的话让他紧张了,不是么?如果动机单纯,为什么不说话么?
“涌星。”
可是她一站起来,手腕又被人拉住。
“给我点时间好么?”
涌星明知故问道,“什么时间?”
“涌星,你明知道我的心思。我的心思从不对你保留,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我都没变过。只是如今国难当头,给我时间好么?”
可真够虚伪的。
涌星笑了,“督察长说什么呢?我就是一小职员,别说督察长要时间了,就是要命,那我也是说不出一个‘不’字的。”
涌星笑眯眯地欣赏着徐敬棠有口难言的样子,她有心调戏他,将没吃完的栗子都丢进了他的怀里,嘴上又说,“没意思,我早就不爱吃栗子了。”
她缓步走到了大街上,一扭头看到徐敬棠还抱着栗子站在长椅边看着她。
“喂,你到底会不会啊。”
涌星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不是你自己说的对我旧情难忘的么?”
“我都准备走了,你也不约我?”
“约什么?”徐敬棠傻乎乎地问她,他并不擅产男女之间推来推去的游戏,他觉得麻烦。可如今满心的乐趣和好奇。
“当然是下一次见面了,难道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么?”
涌星双手背着,站在金黄的银杏树下,撅着嘴看起来很不满意他的态度。
“嗨,就这事。”
徐敬棠明白了,大手一挥,“用不着你操心。只要我想,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去,我也马上找到你。”
什么啊。
涌星瞪了他一眼,被他不按套路出牌的言语给气到,也懒得跟他说话了,拦了辆黄包车就走了。
陈涌星坐在车上,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徐敬棠是真不知道怎么跟被人约会啊,还是为了占据主动权?涌星之所以主动提起了下次见面的事,一是徐敬棠自己不提,二是涌星迫切地希望尽快地跟徐敬棠建立较为亲密的联系,从而放下他的防备。
对于徐敬棠,涌星从不敢轻举妄动。她了解徐敬棠,他看着文凭不高,然而却最是滑不留手的一个。稍微出格的动作都会被他轻易察觉。涌星不敢一口气吃成个胖子,只能慢慢地让他放下警惕。
可是涌星的时间不多了。
之前在吉味居二楼发现的一切,让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可以利用这次混乱的文件丢窃的事件来做做文章——
沪江商会码头上的军火,是沪市所有势力都想要得到的东西。而却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失窃了。如今他们,重庆的,以及日本人都忙着寻找文件的下落。如果她可以趁乱将徐敬棠裹挟进去,让人误以为他是重庆方面派来的间.谍,涌星相信,徐敬棠就再也不会妨碍她的动作了。
置于徐敬棠究竟是重庆方面还是日本方面,这都无足挂齿。日本人从来都不会真正的相信汉.奸。毕竟在选择了一条会咬旧主的狗时,新主人们往往也会留个心眼防止自己重蹈覆辙。
脆弱的关系,敏感的时间,涌星决定赌一赌。
涌星回到了梧桐弄,李太太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虽然只开了个头,但看得出来那是件男式毛衣。
很少能看到李太太这么有兴致,涌星也有些开心地搭话,“李太太,怎么这时候才织毛衣啊?”
李太太眉眼弯弯,脸上光彩照人,声音都提高了一度,“前线来了消息,好像最近会退回来一批人呢。”
李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毛衣,像是摸着某个男人宽广的胸膛一样,“这还是听王家妈妈说的,不然我都不知道。万一他回家过年了,总不能让他两手空空的走吧。”
“好久不做了,手有些生,不过紧赶慢赶应该能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