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崇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走吧,我的车在外面。天冷了,不要感冒。”
为什么会有两个人连气味都相似呢?
涌星缩了缩脖子,第一次没有跟章崇茴保持距离,她清醒地看着自己做着不理智的动作。章崇茴将衣服披在她的身上,人也来到了她的近旁,她被他双手环绕着,可仍旧觉得自己被一阵淡淡的书卷气给笼罩。
有阴雨天的淡淡霉味,也有晴天后脆薄的香味。
是很复杂的味道。
陈涌星曾以为自己不会再问到这样的味道了,可是如今带着这个味道的章崇茴就站在她的面前,双手拿着外套,低着头笑问,
“穿上,怎么,刚才不还着急要走么?”
涌星有些恍惚,连忙迈步,可下意识却是一个踉跄,章崇茴被她这笨手笨脚的模样给逗笑。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涌星,好像月光下的你更可爱一些。”
两人来到车上,章崇茴绅士地替她开了车门,等她上车之后这才也上了车。
他将她送到巷子门口,就不再进去了。涌星上了楼,还看到章崇茴兀自站在车钱,依靠在车身上歪着头点了根烟。
涌星从不知道章崇茴也会抽烟,章崇茴的修养不允许自己在女士面前吸烟。
章崇茴是个什么人呢
涌星一直觉得章崇茴是典型的披了中国皮的英国绅士,彬彬有礼,温柔得当,还有点假模假样。她并不打算了解他,可是他却像是自身有股魔力,让她在不知不觉中与他更加贴近。
然而涌星每当面对他的时候总会有些莫名的情绪来扰乱她的心弦。或许是当他过分坦诚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时,这极致的纯白会映照出涌星身上那部分她自己都不愿面对的黑。
长夜难明,但昏昏沉沉中早晨已经到来。除了昨晚章崇茴的那件突发事件之后,接下来的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上班的时候涌星特意绕到了贝当路,在老胡打着车铃从对面驶过的时候,涌星将信封丢了漆黑的邮筒内。
之后的一切事情都不需要再担心了。涌星还有需要耗费精力的就只剩徐敬棠一个人。
生活似乎总是喜欢给人增加困难。徐敬棠好像真如陈涌星猜测的那样有意来联络她,可是最近他都没有来找过她。
不过徐敬棠不是有意的。他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日本人丢失了重要文件,一个个咆哮愤怒地如同刚到人类社会而产生应激反应的黑猩猩。
而他也忙于游走在各色权利之中,法租界的一把手阿道夫探长最近犯了头痛病。这些欧洲人,来中国没几天,却把中国进化了千百年的话术学了个十成十。
徐敬棠忙着日日跟宫泽秀中打交道,宫泽秀中和他交情很好更是十分信任他的才华,即使军火的事情也多与他探讨。
可是关系再好,当宫泽秀中生气的时候,徐敬棠也只是他的出气筒罢了。
徐敬棠刚一走进宫泽秀中的办公室,就看到一个水杯摔在了他的脚边。
他意识到事态不对,可是关门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啪”的一声响,宫泽秀中一巴掌打在了对面坂口英夫的脸上。
“记住!下属没有资格质问你的长官!坂口少佐,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还是大平洋战场上一个投降的逃犯!要不是我把你留下来,你现在应该在东京的军事法庭上!你应该切腹来血洗你们坂口家的耻辱!”
宫泽秀中的目光毒辣,坂口英夫的脸被他扇的侧向一边,可目光里也是饿狼般的不服气,可即使胸膛起起伏伏,最后还是得低着头认错。宫泽秀中挥手让他下去,坂口英夫捂着脸从徐敬棠身边走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哦,是徐君啊。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宫泽秀中见徐敬棠来了,连忙邀请他坐下。
“宫泽兄,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年关将近,也想起名古屋的碁子面了?”
徐敬棠举动潇洒自然,言语间的玩笑也把握有度,宫泽秀中闻言竟然也笑了起来,“哈哈哈,徐君还是跟平常一样快意啊,我就没徐君这般好运气了。”
宫泽秀中想到了故乡,眼中也多了些许温情,“名古屋的碁子面,也是许久没吃到了啊。”
“宫泽小姐呢?她那么贤惠,这点小事怎么难得到她?”
徐敬棠这个人自有一副跟被人打交道的法则,他虽然有意与人交好,却总不奴颜屈膝,跟人交流从来坦坦荡荡,如此反而在各种势力中都有自己的人脉和面子。而与他交好的人中,竟有多半将他看成朋友,言语中多少参杂些真情流露。
徐敬棠知道宫泽秀中,他虽然总是一副严峻的军人神情,手段更是毒辣阴险。但是他最珍贵的就是他的女儿宫泽奈奈。
大概言不由衷是亚洲民族中父女关系中最普遍的问题,宫泽秀中可以在徐敬棠这种旁人眼里表达对女儿的喜爱,却没法在宫泽奈奈的面前表达对她的殷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