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星,不要怪他,也不要为了我这样。”
徐敬棠恢复了有些,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涌星止住。
“徐敬棠,你最好给我闭嘴。我恨不得也一枪崩了你。”
涌星浑身颤抖着,仍旧逼问,“告诉我,怎么染上的。”
这烟瘾究竟是怎么染上的呢?
徐敬棠苦笑,这世上的人最在意的就是圈子。所有人平日里应酬客套,看着都是极亲密热络之人,然而想要打入最核心的圈子内部,是不能存异的。尤其是对于早已陷入泥沼的人来说,一身整洁就是罪恶。
而徐敬棠身处这沪市纸醉金迷的风暴中心,又岂能独善其身。开始是为了打交道套情报,可这玩意如同影子,一旦沾上却是如何都不能戒不掉的了。
徐敬棠低声说着,涌星闭着眼流泪,其实她早已猜到这些,可是当听着徐敬棠亲口说着这些的时候这痛苦却依旧如同猛浪潮水将她激打地体无完肤溃不成军。
“涌星,不要哭。”
徐敬棠缓过来了,他不停地擦去涌星脸上的泪水,喉头滚动,声音也不觉哽咽了,“不要哭,涌星,为了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哭的。”
“你当然不值得!”
涌星从没有这样愤怒过,她明知道徐敬棠也是迫不得已,但却赌气如此说道。徐敬棠听着,倒也是自嘲般笑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力气耗尽,陷入昏迷似的沉睡之中。
然而刚才还愤怒地像只母狮子似的女人却再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等到徐敬棠悠悠转醒之际,才发现周围已经被收拾的整洁如新,一张毛毯盖在他的身上。
徐敬棠的所有理智这才终于归位,一股无法抑制的恐惧感从他的心底油然而生,只觉无数冷气如同蚂蚁一般从他的骨头缝里钻了进去。
“涌星?”
“陈涌星?”
徐敬棠发疯似的冲了出来。这房子他熟悉地厉害,从前也是一个人住的,然而此刻他从楼下飞奔到楼上,一扇一扇被打开的大门昭示着房间的空荡荡。
没有一个人。
只有他。
陈涌星之前睡过的床如今被叠的毫无褶皱,这间位于二楼的房间又恢复了从前那副无人问津的客房模样。只有书房里散落在地上摔掉了书页的俄文书,昭示着她曾经来过的痕迹。
徐敬棠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她走了。陈涌星真的走了。
徐敬棠只觉得十年前那个暴雨前的黄昏又回来了。他此刻害怕听到任何声音,害怕听到再有人说出十年前的那句话来,说陈涌星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那时候他二十出头,身无重担,大可以拿出十年来赌,赌陈涌星会回来。
然而如今的徐敬棠已经不单单是徐敬棠了,他再从哪里去找十年的资本来赌一个杳无音信的人?
此时屋外狂风大作,屋子里的窗户没关,忽然一阵大风刮过,雪白的窗帘一下被吹了出去,鼓鼓囊囊地想要向虚无讨要些什么。和十年前,他跑到爱当亚路39号的陈公馆楼下时听到陈涌星再也不会回来时的那天天气一样。
徐敬棠才知道即使如今他已经成了法租界说一不二的人,可是十年前的那个女学生还是捏着他的命门,只要动动手就可以将他捏个粉碎。而徐敬棠太了解陈涌星了,她是个没心肝的女人,只要她想逃,他穷其一生也再也找不到她了。
徐敬棠忽然感觉到脸上一凉,伸手一摸,竟然是雨水。
春季的雨水又急又大,竟然霎那间已经噼里啪啦地下了起来。他慌神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句,“先生?”
天色昏黄,一道闪电落下,元空站在楼梯上望着徐敬棠仓皇的脸,忽然忘了要说的话。
“先生,下雨了。”
徐敬棠的脸上布满了水痕,元空只当那些是雨水,体贴地低下头不再去看。徐敬棠见来了人,此时即使心如刀割,可是还得强忍着问道,“什么事?”
“啊,我来是想问问,要不要去给陈小姐送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