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警务处电话的时候,徐敬棠正在酒会上推杯换盏。
有警务员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什么,徐敬棠脸上一僵旋即冲众人抱歉笑笑,拿起外套离开。
黑夜里的沪市街道空旷,载着徐敬棠的军用轿车在夜幕里飞速狂奔着,然而目标不是警务处而是圣玛丽医院。圣玛丽医院此刻灯火通明,走廊上满是推着瓶瓶罐罐的护士要不就是行色匆匆的外籍医生。
徐敬棠下车赶到的时候,手术室门口已经汇集了不少沪市有头有脸的人物。然而如此大的阵仗,其实都只为了手术室里的一个人。围绕在手术室门口人群里不乏贵太太,有人已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见此状,徐敬棠心下更是一进,脚下连忙加快步伐。就听到有人在旁边汉“督察长来了”,人群自动分出一条路来,徐敬棠无暇顾及其他,只闷头找陈涌星。
就看见陈涌星一个人低头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身上披着一条毯子,毯子下似乎有血色。
还好。
起码她还可以坐在手术室外面。
徐敬棠松了口气,方才他接到消息,电话里说是陈涌星和文太太逛街的时候出了车祸,他登时没空再听了下去。车在街道上急速狂奔的时候,徐敬棠坐在车里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从给有一刻紧张成这样。
直到见到陈涌星被裹在毯子里,整个人像只受了惊的小狗,一人惶惶坐在众人中央却又疏离地厉害。她脸上的神情深深刺痛了他,徐敬棠连忙上前,不顾周围众多双眼睛的围观,自顾自地蹲在陈涌星的面前,低喊了声她的名字。
“涌星?”
徐敬棠的声音像是风筝的牵引线,直到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涌星才像是意识被人拉回,方才笼罩在她身上那件看不见的透明罩子才慢慢消散下来。她望着徐敬棠,像是想要确认什么似的伸出手来,直到切切实实地抓住徐敬棠的肩膀之后,眼睛才慢慢地红了。
徐敬棠心如刀割,连忙反手握住她的手,“我在,涌星,我就在你面前。”
涌星唇齿微动,然而文太太在街上的惨状仍旧在她眼前,她说不出话来,先是嗓子被人堵住了一般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她闭眼皱眉,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徐敬棠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不住安抚。
她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儿,混在着一种女人堆儿里才会有的香气。徐敬棠很想确认她有没有受到什么连带,可是却不忍心再说些什么刺激他。
此时有医生上前来,对一旁的元空表示涌星并无大碍,只是在为了拉文太太的时候被汽车的速度给拽到了地上,添了些皮外伤。徐敬棠也听到了,不用元空复述,也不再医院多作停留,直接将陈涌星打横抱起来就往车里去。
片儿警在一旁出了一脸的汗。这一会儿还有审讯,怎么关键的当事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了呢?小片儿警对一旁的局长道,“局长,就让她走啦?”话音未落,脑袋上就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白痴!不知道那是谁啊!你要是比别人多长了一个脑袋,就去拦!”
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地回了家去,进了屋,刚才那个足以独当一面的男子终于露出一丝慌乱来。徐敬棠到了杯热水给她,可涌星仍旧是懵懵的,只握在手里半天没有喝一口。
“涌星,你好歹说句话吧。”
徐敬棠头都大了,就在他几乎要给心理医生打电话的时候,涌星终于有了其他的反应。
与其说是悲伤,倒不如说是恐惧。陈涌星与文太太的关系连交好都算不上,可是她无法忘记文太太被碾进车轮下惊恐的表情,涌星在她的身边伸手想要拉她,然而却被惯性拽倒在地。
只感觉到脸上忽然滚烫,像是被溅上了热水,可那液体冷却地很快,瞬间变得冰冷而粘稠。
紧接就是路人的惊叫声,救护车刺耳的警笛声。方才发生的这一切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转动起来,泪水不知道怎么就落了下来。
可徐敬棠却是松了口气——陈涌星哭了,起码说明她开始宣泄了。也不知道陈涌星想到了什么,越哭越大声起来,徐敬棠只是搂着她任由她酣畅淋漓地大哭起来。
对待陈涌星,徐敬棠一向很有耐心。不过陈涌星比他想象地坚强得多。大约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涌星已经恢复如常,起身准备去洗漱室洗漱。徐敬棠像只小狗似的跟在她后面。等人进去后有了水声,徐敬棠仍旧在门外等着。
涌星换了睡袍从洗漱室出来的时候,正好被门口的人吓了一大跳,“疯了?在这儿当木头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