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结束后已经是傍晚,涌星整个人处于极度紧张和敏感的状态,手包里那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像是一块炽热的烙铁贴在她的腰侧,让她心下惶惶,不敢放松一刻。
可表面上还得维持着平静神色,幸好近旁的甄太太一直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对涌星有过多的注意。两个人找了家做苏杭菜的馆子,那馆子不算大,胜在窗几明镜。老板长了张讨喜的圆胖脸,甄太太尝了一口之后就夸了句地道——
“这么地道的杭帮菜,从我跟着来到沪市之后就没吃过了。”
甄太太放下筷子笑了笑,“算一算,竟然也过来二十年了。”
“我是十二岁那年嫁给他的,十四岁就来了沪市.......”
“......谁能想到竟落得个这般下场。”
她脸上的伤痛毫不掩饰,这些话如同撕裂刚愈合的伤口,血淋淋地暴露在彼此眼中。
涌星宽慰,“或许这就是生活吧,谁能想到甄先生会遭此横祸呢,只可惜如今就剩你一人了,若是有孩子陪伴,或许还能为你分忧一二。”
甄太太倒是很看得开,笑着摇了摇头,“徐太太,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然而她并不打算解释这句忽然冒出来的话,反而又附和似的讲起过去来。
“曾经我们有个孩子的,出生的时候好会折磨人,幸亏平平安安地生下来了,只是我身体就算垮了。只可惜福薄的很,没多大也去了,倘若他能活着,便是不养在我身边。我只需晓得他在这世上活得好好的,我也是甘心的。”
涌星没想到她们也有这样曲折的故事,沉默半晌只道,“甄太太,你要坚强。”
二人不再说起这些糟心事,甄太太说起自己在香港有个远方表姑。
“虽然寄人篱下会难些,但肯定难不过这儿了。”
夜灯闪烁,涌星发觉甄太太似乎也从之前那种痛失伴侣的状态中走了出来,说起未来,虽然语气里满是担忧,但多多少少也生出对未来的希望和向往来。
两个人好像都把这次当成了一次无声告别,谁都没有说再见,但似乎谁都知道这大概是最后一面。甄太太今晚似乎十分尽兴,自己喝了好几盅不说,连涌星都被她灌了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