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她话音落下,坂口英夫已经按动扳手,只听一颗子弹呼啸而过,然而却偏离了他们的房间,隔壁房间传来“噗嗤”一声闷响,接着是□□重重地摔在地上的声音。
他们同时长呼了一口气。
刘宪轸疯狂的思考了一下,立马道,“这是吉味居最偏的一个房间,那旁边......旁边是世纪大饭店!”
世纪大饭店是沪市最大最高档的酒店,一般都是各国的政要大使居住的地方。
“看来又出了一场政.治.事.件了。”
而坂口英夫也收了枪,楼下战局已经转移,涌星看着他们下了楼离去后,才对刘宪轸说。
“还记得沪江商会码头上的军.火么”
刘宪轸点点头,这也是他们打算暗.杀章鼎的直接原因。
“暴露了。我想那封文件就是那批军.火现在的位置。”
涌星喝了口茶水,笑,“看来大家都缺军.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刘宪轸却奇怪,“你怎么知道的?”涌星眼神再好,他也不信她有透视眼,能透过一摞摞炊饼,光看一眼文件的角就能知道里面说了什么。
“你还记的我之前跟你说我右耳听不见了么?”
涌星指了指自己的右耳,“意外发生的太突然了,当时年纪太小,也不懂,生怕哪天全聋了。那时候心气儿还高,不想让别人发现
我右耳的事。所以总爱盯着人家的嘴巴看,久而久之,不用听,别人张张嘴,我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刚才那逃跑的人就在说什么军火和仓库,错不了。”
刘宪轸望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女人,关怀的话反而说不出口了。面对这样勇敢坚强的人,好像什么可怜关怀都成了对她人格的侮辱。
“涌星同志,谢谢你。”
刘宪轸一板一眼的样子,逗笑了涌星。涌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实也真没想到,日后竟然还沾上这罢工耳朵的光了。看来坏事里总孕育着好事。”
涌星其实早已释怀了,即使刘宪轸此刻问她耳朵怎么出事的,她也可以很坦然的讲出来——十年前那个寻找陈玄秋的晚上,她被一个日本人扇了一巴掌,当时只觉得疼,之后恢复了意识就发现右耳听不到了。
结果善良的刘宪轸却贴心地没有多问。涌星十分感激他的贴心。
思绪流转,涌星也一时五味陈杂起来——少年人有少年人特有的坚韧固执,她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当时到底是靠什么坚持下来,竟然一个人把这么大的一个痛苦深埋在心里,然后装作无事发生一般慢慢消化。
她那样的恨伊藤司,可是当徐敬棠要杀他的时候,她还是要拼了命的制止他。
然而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长期困扰在涌星心头的那个念头——她该如何除掉徐敬棠——却忽然得到了一个几近明朗的答案。
或许,她可以用她那罢了工的耳朵得到的消息来顺水推舟一把。
也正是当“除掉徐敬棠”的念头在涌星的脑袋里扎根之后,她就很少再去想过去了。
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何必自欺欺人多愁善感?
涌星和刘宪轸商量了以下,决定自己先行离开,之后刘宪轸再见机行事。
涌星下了楼来,发现果然世纪大饭店门前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尽管警察们已经封锁了饭店,然而消息在人群中是藏不住的。
涌星站在对面街道旁买水果,刚才的枪.击.案摆摊的小贩们早已传开了。涌星一边挑拣水果,一边竖着耳朵听小贩们八卦——
“听说死了个法国佬,瞧瞧,还说是法租界最安全呢,啧啧,什么光景。”
小贩的脸上还有受到惊吓后的惊恐,另一个在一边安慰道,“说不准是误伤呢,世纪大饭店里都是大人物,也不知道子弹怎么飞他脑袋上去了。”
才不可能是误伤呢。
涌星不屑,她还记得坂口英夫那因为仔细而眯住的眼睛。
她买了苹果,回头又看了一眼吉味居。只见刘宪轸仍在二楼,他似乎看见了她又似乎只是喝茶。
他举着杯子的手抬了抬。
涌星笑了一下,在警察赶人之前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