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夏末,夏暑还残余着热,书房中放了些碎冰,让温度正好。
但贺沉绛这时却惊觉自己背后出了一层薄汗。
刚刚急的。
贺沉绛:“去椅子上坐着。”
话毕,男人转身朝书房一处靠墙的木柜走去。
见他距离拉开,颜茵放松了些。
她小腿还疼着,不想多站,干脆就不委屈自己,慢吞吞挪到椅子上坐下。
等贺沉绛找出一瓶玉花膏,刚转身便看见小姑娘乖乖巧巧坐在椅子上。
她的仪态很好,坐有坐相,脊梁挺直,肩部不会像很多人那样一挨到凳子就松垮下来。
小姑娘正在低头看自己的裙子,不知看到了什么,明显迟疑了一下,但到底是伸手拍拍裙子。
贺沉绛脚步不停,很快,他看见了。
只见那条金丝绣花的霞色长裙上,约莫是小腿位置,有一个不甚明显的脚印。
下脚的人鞋底其实不怎么脏,但只要下过地的鞋子,就绝不可能纤尘不染。故而先前红叶踢的那一脚,到底是留下了印子。
贺沉绛眸光暗沉沉的。
颜茵是个爱干净的小姑娘,见裙子脏了,忍不住去拍拍,好将上头的灰拂去。
她低着头,直到眼角余光闯进一双云纹玄锦靴,颜茵才惊觉贺沉绛走到了她面前。
小扇子似的眼睫微颤,停顿几息后,颜茵决定当做没看到这人,继续拍拍。
那双云纹玄锦靴停在面前,静静地等着。
磨磨蹭蹭,裙子上的灰被拍干净了,颜茵不得不抬头。她面前的男人身形伟岸,站在坐在椅子上的她面前,好似一座巍峨挺拔的高峰。
对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压迫感更强。
颜茵紧张的绞了绞手上的帕子,身子微微往后倾,企图与对方拉开距离。
然而她是坐在凳子上的,后面有木质的椅子靠背,颜茵很快挨在靠背上,再也没有退后的空间。
女孩儿垂下那双带着水光的漂亮眼睛,不去看他。
贺沉绛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将手中的药膏拧开。
带着花香的ru白色药膏被男人用指尖沾了少许,抹在女孩儿红彤彤的额角处。
颜茵微颤。
男人的指腹带着一层厚茧,哪怕动作放得很轻,颜茵还是觉得疼。
这一疼,颜茵便侧头想躲开。瞧见她的小动作,贺沉绛稍顿,等片刻后再上药。
但往往他没碰多久,颜茵又避开了。
贺沉绛难得的好脾气,既不发怒,也不嫌麻烦,等颜茵适应过来又继续。
用了足足一刻钟,药膏才抹完。
颜茵感觉额角凉凉的,疼痛顿消,鼻尖弥漫着浅淡的花香,悠悠的,是那种不刺鼻的好闻。
颜茵绞着手帕的细白手指松开了些。
然而下一刻......
“把裙子撩起来。”
男人低沉的声音比平日多了一分喑哑,听不出是隐藏的怒意,亦或者其他。
颜茵松开手上帕子,改抓住自己的裙摆,小声说:“腿上不疼了。”
瞧她红着一双眼说的这话,贺沉绛眉心拧起,但又见她是真的坚决。
仿佛只要他再多说一句,她又能立马哭出来了。
贺沉绛沉默片刻,最后将药瓶子放到她手里,“回去自己涂,今晚我得检查。”
颜茵一听就高兴了。
不是因为拿到药,而是对方说“回去”,她可以回去了。
于是拿了药膏的颜茵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她刚刚被踢了小腿,如今走路还有些不顺畅,但这半点也不能影响颜茵的欢喜。
贺沉绛瞧着她像是瘸腿小兔子一样,欢欢喜喜地走出书房,眉心跳了跳。
大抵是急着走,也大抵是不知晓贺沉绛平时有没有关门的习惯,颜茵离开时并未阖上房门。
贺沉绛自小习武,耳力过人。
就当他想让人把红叶与柴阳喊过来时,他听见门外飘来一声音量不大、但辨识度极高的软糯糯骂声。
“......大坏蛋。”
贺沉绛愣了愣,不由失笑。
骂人都不会骂,这种话不痛不痒的,根本没任何效果。软得要命,怪不得尽遭人欺负。
但想到这里,贺沉绛眸色迅速转冷,看向某处,“去把红叶跟柴阳喊过来。”
风声微动,暗卫迅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