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隽朗点点头,随手将椅子转个方向,与贺衍面对面而坐。“告诉爸爸,你脸上的伤是不是和琪琪有关?”
抿唇,程隽朗静默半晌,抬眼迎上贺衍充满关心的目光,唇角微启:“我想去爷爷奶奶那边读书。”
“贺衍不假思索反对:“这个话题咱们谈过,我的态度你很清楚,而且你爷爷奶奶知道你有这个想法的话,肯定也会持反对意见。”
京市的教育条件是全国最好的,他是万不会答应这孩子到一个偏远的小县城去上学,哪怕被小孩儿在心里埋怨,为其学业和前途着想,这份埋怨他认了!
“我可以不去爷爷奶奶那边上学,”
听程隽朗这么说,贺衍冷峻的面部表情稍显缓和,同时心里也暗松口气,但程隽朗的后话紧跟着而来:
“爸,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家里的爷爷奶奶同样对我很好,可我留在这个家里,显然不合适,所以,请你答应我住到程家那座小楼里,如果您同意的话,我现在就去给爷爷奶奶打电话。”
贺衍深眸中情绪难辨,良久,他说:“那座小楼虽有按时打扫,可你一个小孩子住在里面叫爸爸如何放心?”
“大院警戒很好的,我一个人住那座小楼没一点问题,还有,我在爷爷奶奶那有学过做饭,饿不着自个。”
程隽朗一字一句地说着,见贺衍眉头微皱,迟迟不做声,他不由又说:“您如果还不放心的话,我就和爷爷奶奶商量下,看他们能不能回到京市生活。”
微顿须臾,他抿了抿唇,语带迟疑:“爸,我想参加今年的毕业考。”
他现在在读初二,实则,初三的课程已经被他学完大半,加上有“陆向北”的一部分记忆在,融会贯通,熟练掌握初三课业的知识点,于他来说,毫无难度可言。
“这样吧,给你爷爷奶奶的电话爸爸来打,你写作业吧,回头咱们爷俩继续谈。”
如果程家二老愿意回京市生活,这孩子住回程家那座小楼,他即便不舍,却也不会极力反对,毕竟有长辈在身边照顾,出不了什么大岔子,但要是两位老人……
暗自摇摇头,能有什么但是?和孙儿生活在一起是两位老人一直以来的愿望,要是知道宝贝孙子不愿继续住在贺家,想搬去程家小楼住,两位老人怕是毫不犹豫就答应返京生活。
起身,贺衍欲出程隽朗房门之际,顿住脚,回头说:“是琪琪找昊阳和国庆一帮孩子帮她和你打架的吧?!”
程隽朗抿唇不语,这等于告诉贺衍,事实正是他说的这样,而贺衍这时嘴角翘起抹弧度,眸光宠溺温和:“你很棒,爸爸为你感到高兴。”
一对多,虽说有挂彩,但就老爷子所言,这孩子没有吃亏。
“不过,以后再遇到一对多这样的情况,爸爸的建议是最好别硬碰硬,毕竟对方人多,万一伤到你,这亏咱们可就吃大了!”
留下这一句,贺衍眉眼间笑意蕴染:“好了,你学习吧,爸爸就不打扰你了。”
帮程隽朗拉上房门,贺衍走到贺诗琪门外:“贺诗琪。”
轻唤一声,他扭开闺女的房门,抬眼就看到贺诗琪侧躺在床上:“没写作业,不脱鞋就这么躺着,贺诗琪你这都是些什么毛病?”
书包随便丢在椅子上,桌上的课本乱七八糟堆在一起,作业本打开,上面干干净净,一道题、一个字都没有,这说明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贺诗琪蓦地从床上坐起,红肿的眼睛圆瞪:“我没毛病,我就是不想写作业,就是不想脱鞋睡觉,你能拿我怎样?”
坏爸爸!不喜欢她,不爱她,就喜欢那些野孩子……
妈妈,她好想妈妈,要是有妈妈在,野孩子就不能住到她家,狐狸精也别想给她做后妈,可是妈妈在哪呢?
她没有见过,从生下来就没见过,以前奶奶说妈妈在天上,说妈妈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她,她信了,夜里趴在窗户上,望着夜空中的星星一遍遍轻喊妈妈,
希望妈妈能下来陪陪她,熟料,在她过完五岁生日没多久,姥姥直接告诉她,妈妈死了,妈妈是为生下她死的,这让她很讨厌自个,很气愤狐狸精带着拖油瓶跑到她家,占了她妈妈的位置。
姥姥说狐狸精没一个好的,说狐狸精最会迷惑人,而她爸爸就是被狐狸精迷惑,才会帮着狐狸精养野孩子,并和狐狸精生下一个小贱种,来抢属于她的一切。
她恨爸爸,甚至恨爷爷奶奶,都是骗子,说喜欢她爱她,全是骗人的,如果喜欢她,如果爱她,又为何会把狐狸精娶进门?
又为何生下一个小贱种抢她的东西?泪水顺着脸庞滚落,贺诗琪愤恨地等着贺衍,这样的她,看得贺衍心里一紧,他问“你恨爸爸?”
贺诗琪自然不回应他,皱眉,他沉声说:“就因为你欺负隽朗,爸爸没有帮你说话,你就恨爸爸,还是说,你不仅恨爸爸,你是恨这整个家里的人?”
面部表情渐变严肃,但贺衍的眸光却异常柔和,只不过贺诗琪并未去看他的眼睛,这会儿她低着头,摆出一副完全不搭理的姿态。
“琪琪,你自生下来就没了妈妈,因为这个,爸爸和爷爷奶奶宠着你惯着你,但三岁前的你,即便被我们宠着惯着,却依旧像个小天使一样懂事乖巧,”
“后来,你被你姥姥接到家里住了约莫两个月,自那以后,你就变得娇纵任性,张嘴就喊你沈阿姨是狐狸精,对着隽朗就唤拖油瓶,琪琪,你自己好好想想,这几年你都变成了什么样儿?”
抬手,贺衍欲揉揉闺女的头,却不成想,在他的手刚触碰到小丫头的发顶时,就被贺诗琪歪头躲过。
“隽朗从来没有做过欺负你的事儿,你沈阿姨疼宠你就像是在疼亲女儿,阳阳更是从会说话起就围着你转,你想想这些,再相信你自个对他们都做了些什么,爸爸希望你能从中看出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
轻叹口气,贺衍续说:“你是爸爸最疼爱的闺女,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但爸爸不会因为疼你爱你就纵着你做错事。”
或许隽朗住进程家那座小楼,这小丫头的性子多多少少能改变点吧?!
然,贺衍哪里知道,问题的症结根本就不是程隽朗住在哪,而是程隽朗的目光从来没有停留在贺诗琪身上,这才使得贺诗琪总没事找事,和程隽朗过不去。
李家,不,准确些说,大院里好几户人家,今晚没少传出皮带“啪啪”声和小孩儿鬼哭狼嚎的声音。
“好好给我面壁思过半个小时,随后再写五百字的自我检讨。”
李钧最近工作忙,回家有些晚,进门好巧不巧听到闺女再说儿子伙同一帮同龄大的孩子,将程隽朗堵在大院旁边的巷子里围殴,
气得当下就抽出皮带,把李昊阳从餐椅上拽下来,朝其屁股上招呼了好几下,别看他长得俊逸温润,可“玉面阎罗”这个称号在专业进公安战线前,那绝对是叫得响当当。就是现在身处公安战线,“玉面阎罗”依旧被周围的同事叫得响亮。
挨了抽,又被罚面壁思过,还要写检讨书,李昊阳面对着墙哭得那叫个可怜,然,家里没一个人同情这小霸王,谢淑英这做妈的甚至笑着嘲讽:
“能耐得你,还是什么老大,带着你的小弟们围堵人家隽朗,结果呢?以多对一,还不是被隽朗揍得个个挂彩,李昊阳,你真得很出息!”
李昊阳吸了吸鼻子,哑声说:“我哪里想到那小子看着瘦不拉叽,拳脚功夫倒是一点都不赖,我们都说好了,回头一定找回场子!”
谢淑英就在儿子身后站着,闻言,上手就在李昊阳后脑勺削了下:
“说你能耐你还真是够能耐的,竟想着养精蓄锐,循着机会再对隽朗以多欺少?!李昊阳,你如果真有本事,就约个时间,和人家隽朗一对一当着我们大人的面,在操练场好好干一架,否则,你就孬吧!”
顿了下,谢淑英在儿子后脑勺再次削了下:“记住了,不许再听琪琪的话乱来,要是被我发现你阳奉阴违,就等着被你爸继续那皮带抽吧!”
“妈,我是您亲儿子,有您这么做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