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像是猜透了她,顿时戏虐地重复起她的话:“桩桩件件都要认真对待?”
“……奴婢回头就补上。”她咬着唇,屈服了。
李景淮撑着腮,看她羞赧地转过眼。
比起初见,她现在的一喜一怒好像变多了。
曾经的她宛若一个精致的瓷人,就连笑容都好像是印在瓷面上的,一成不变。
若不是他听从了杨左侍的话,逆了她自己的心愿,强留在了东宫。
八成也没有机会见到她这样的变化。
变化?
她不但神情变了,就连曾经一心想要出宫的心志也变了。
李景淮一件件回想,才觉察到她最初的变化似乎是从戒律司开始。
她说要成为一个像杨左侍一样有用的人,要辅佐他。
平白无故就变得忠心耿耿,很难不让人多想。
他眸光又变得凝重而深远,那浅褐色琉璃似是闪烁着危光。
“沈离枝,你为什么要选择辅佐孤?”
她既不求权也不为名,又说并不为他。
世间无欲无求之人早该拂衣远去,隐退山林。
他不信沈离枝别无所求。
沈离枝抚着胸口,哥哥的黑玉髓珠子还坠在她脖子上。
她用指腹搓滚着玉髓珠,慢慢垂下眼睫。
“殿下,我十岁那年曾经来过上京城,我与哥哥遇见了一个少年……”
李景淮紧皱的眉心慢慢舒展。
他自信端详着敛眉垂眼,一脸宁静叙说往事的沈离枝。
想从她这早已张开的眉目中寻到模糊记忆中的一点影子。
是庙会前一日遇见的那对兄妹?
彼时他们没有互通过姓名,更不知各自的身份。
只知道兄妹两人中的哥哥次日要去白鹿书院参加考试,以期将来书名于策,就位朝班。
他那时满心天真,也雄心勃勃。
受帝师影响,曾也幻想着以贤德治世。
与她哥哥仁善理国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才约定五年后再次相见,共谋盛世。
流光一瞬,五年之期已至。
他们都经历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与他做出约定的少年因故去世,而他也并未按着那时的约定而前行。
他们早都被命运搓磨,只能与初心背道而驰。
所以,沈离枝就是因为这个。
她还记得她哥哥的想法,这才愿意留在他身边?
“太子殿下,即便没有哥哥在,还有很多人会愿意辅佐殿下……”沈离枝微微直起身,朝着他望来。
李景淮眸光轻掠,他像是有些踟蹰,语速放缓、声音也低,“可是庙会那天……”
他像不知如何接下去,沈离枝脸上露出笑容,替他说完。
“庙会那天……奴婢很开心,殿下您带我去了很多地方,还告诉了我,虽然我没有哥哥优秀,但是也有不可替代之处。”
那还是沈离枝第一次获得外人的认可与开解,心中感动,不言而喻。
李景淮眼眸一紧。
沈离枝又莞尔笑道,“在灵隐庙我们还系了桃牌,奴婢还在桃牌上画了一只小蝴蝶……”
灵隐寺的桃牌……
那不就是传闻中很灵验的情牌?
李景淮抿起唇,眼神危险地凝在她脸上。
沈离枝后背忽然升起一阵寒凉,她奇怪地撩起眼睫,话自然而然地打住了。
太子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就好像她说错了什么。
沈离枝自然是没有记错。
但李景淮却紧了紧拳头。
那日他并没有去赴什么庙会之约。
所以,是谁,顶了他的名?
“殿下,您怎么了?”
李景淮胸闷至极,转头撇了眼窗外,外边阴风阵阵,风声雷鸣。
大雨将至。
李景淮抽回目光,投在她脸上。
“你知道桃牌是什么含义么?”
“桃牌?”沈离枝紧跟着问。
李景淮淡声道:“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①
这是情句。
沈离枝脸色轰然转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