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以为太子亲口发配那三个挑拨是非、栽赃诬陷的女官是给沈离枝撑腰,哪想到转眼间沈离枝也被勒令禁了足,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却也都暗自高兴。
沈离枝支着下颚,透过窗看着罗知微绯红的裙摆消失在院门。
天边不知何时拢来了一方乌云,色沉如墨。
时雨转来也。
*
夏雨骤降,叮咚敲在路旁翠绿的芭蕉上。
孟右侍撑着绸布伞抱着预备女官挂名册缓步来到三重殿。
常喜笑着迎她入内,一切如常,仿佛没有发现那一日的事。
她心中稍安,缓缓呼出一口气,只是在目光触及那道稳坐在五阶高台之上的身影时又不禁屏住呼吸。
李景淮今日穿着一身月白常服,银辉星线,高山星月山川河流都若淡淡虚影,而他则宛若是披霞的仙人,风仪流云。
背后薄如蝉翼的天寒纱透出雨声,也映着摇晃的树影。
“殿下。”常喜弓腰提醒他。
“何事?”李景淮搁下手中的狼毫,抬起凤眼,扫过下方的两人。
孟右侍弯了弯唇,走上两步,托起手中的黑木匣子,“此届女官遴选之后,所剩名单在此,殿下可要过目?”
孟右侍静静候了片刻,正以为李景淮不感兴趣,却听见上面淡淡传来一声,“拿来。”
她端着匣子走上白玉阶台,而后将东西呈现在太子的桌案上。
李景淮取出里面的一叠纸挨个看去。
孟右侍时而看他手中的名录,时而偷瞄他的神色。
太子未及冠,不纳后宫。
可待冬日的太子及冠礼过后,东宫就会涌进许许多多的绝色佳人吧?
一向不屑于以美色悦人的孟右侍此刻如此近地看着李景淮,只感觉世人所说清风霁月、湛然若神完全就是李景淮的模样。
宫外的贵女千金无论如何描绘、揣度却也想像不出太子的三分貌、五分才、七分好。
孟右侍虽然时时能见,但是越是走近,越是生出几分难过。
因为她始终猜不透李景淮心中究竟有没有喜欢过人,而他的喜欢究竟是什么样的。
若说沈明瑶是最得他心的女子,可是却也不见他如何伤心欲绝。
可是说他不喜欢,那为何总是会注视在和沈明瑶相似的沈离枝身上。
是因为殿下太过克制于自己的喜欢,才会让人觉查不出他的伤感?
这也就能解释他为何总会多看沈离枝两眼?
孟右侍暗暗皱起了眉,随即又劝自己放宽了心。
因为,她也瞧过了沈离枝的挂名录。
而太子殿下是不会强人所难。
李景淮的确对女官们的生平大事不感兴趣,甚至里面没几个能让他能唤起记忆来。
他只是粗略扫到末尾,遵循她们的意愿留下的就放回匣子里,请离的就搁在外头。
孟右侍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暗暗盯着他的动作。
有不少女官因为害怕东宫严苛的宫规,留下了请离的字样。
太子如愿将她们都撂了出来,哪怕里面有几个模样生得好看的。
孟右侍不禁弯起了唇,殿下从不贪图美色,恐怕他至今也没有仔细看过那些女官的脸罢。
不过,笑容只在她脸上停留一瞬,下一刻她的脸色不由微僵,手指在袖中紧紧扣着自己的掌心,感受到掌心润湿一片。
李景淮捻起最后一张,正是沈离枝的挂名录。
前面洋洋洒洒几百字他都没有细看,直接滑到末尾。
他手撑着下颚,眉梢眼角都微挑起,目光在清秀的簪花小楷上打了几转,冷哼一声。
转手将纸扔进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