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想我救宫家,就得和东古退婚!”宫白恶狠狠地说道。
“退婚?给我个理由。”
男人声音低沉磁性,盯着宫白的目光通透而平静。
宫白忽然有些畏惧,像是心中所想被人刺破。他略慌了神,移开目光,又用傲慢和讽刺作伪装。
“理由?哼,别说我做事从来不需与理由。你想做了东古的女婿然后联合他们对付我,我怎能让你如意?”
然而面对宫白的盛气凌人,对方却似看透了这只是外强中干,情绪一点都没有被威胁的窘迫。
男人眉头轻蹙,薄唇开阖:“小白,你……”
宫白却怕他点破什么,立刻色厉内荏地抢白:“眼下宫家的危机只有我能解决,你要不想你们百年家业毁于你手,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说罢,宫白便站起身,推开了门。
凌晨夜里,寒风伴着游轮上的欢声笑语迎面而来。
冲淡了心中那股酸涩邪火,宫白打了个寒噤。
保镖秦覆不知道去了哪里,宫白身上只穿了薄薄的西服外套。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宫白立刻撑了撑肩胛骨,抬步要往外走,却被人拉住了手臂。
“用不着等三天,我现在就可以退婚。”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一件灰色大衣外套搭上肩头,宫白回过头。
夜色华灯映着海水,波涛暗涌。
眼前的男人像深海里沉默的山脉,半张脸笼在暗影里,露出的眼睛却如寒江射月,霞映澄塘。
宫白心中一动。
姜寒藏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无奈:“东古的人就在船上,我可以现在就去跟他们谈,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宫白在房间里等了大概半个小时,觉得有些闷,想出去走走。
身上的大衣温暖而厚实,他伸出手在那细润的羊毛上磨蹭了一番,像是在抚摸着那人宽厚的肩膀。
想到姜寒藏此刻在跟东古的人谈退婚,宫白心里一阵悸动。
退了好,本来就只是商业联姻。姜寒藏之所以答应这场婚事,也是当时被宫白逼的太狠,只能找东古做帮手。
只要退了……
可退了婚,又能怎么样呢?
他和姜寒藏之间的鸿沟太大,不仅仅是同性的问题。他们是宿命的对手与敌人,连兄弟都做不成,甚至,他都不敢让姜寒藏知道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宫白来到游轮外面的甲板上。他靠着栏杆,面朝着黑色的大海,看不远处沉默的海岸线起起伏伏。
心里虽有愁绪万千,但披着外套,宫白的唇角却抑制不住微笑。
真是有趣啊。
他今年三十三岁,紫锦城里的资本大鳄,商海里素手翻覆风云,谈笑间就可让一个巨头公司灰飞烟灭的人物,却居然体会到这种青春期小儿女的酸甜情愫。
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秘,咬一口,涩甜的味道让人心尖发颤。
不管怎么说,姜寒藏总算是退婚了。虽然是被卑鄙的他威胁,但也是为了他……
身后响起脚步声,有人慢慢走过来了。
闻到了那熟悉的松雪冷香,宫白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他正要转过身,却忽然被人用一股蛮横可怕的力量,从身后推下了游轮……
-
重新睁开眼那一刻,宫白回到了十年前。
还在飞机上。
他垂目想了许久,意识到这一趟旅途的由来。
宫老太爷病重,宫家大权未定,全世界的宫家子孙听闻消息都从各地赶回去。
同样,人在C国带新项目的宫白连夜订机票,赶这趟凌晨四点的航班,也是因为这个缘由。
飞机已经飞到国内航线,天光从层层灰云后爬起,散发着金色的光。
可那光让人看了不觉得暖,反而是无穷的冷。
宫白微微坐正了身子,骨头里充斥着被寒江浸泡的冷窒,喘不过气。
头,身子,全都被埋在深水里。
无力挣扎。
非常绝望,他觉得自己快溺死了。
来个人,随便谁都好,救救他。
宫白心里默念着。
这时一个金发碧眼的男空乘走了过来,用中文问他感觉身体如何。
宫白眼神微弱地盯着眼前的人,毫无血色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努力抻着肩胛骨。
男空乘给他拿来一块毛毯盖在他后背,并端来一杯温热的水。
“谢谢。”
牙齿磕着杯子喝下半杯热水,宫白终于有力气道了说话。空乘一直在旁边照看他,直到他能行动自如,这才离去。
空乘离开后,宫白靠在座椅上。苍白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珠子盯着窗外,蒲扇般的睫毛微微垂着。
太阳已经彻底从云层中爬出来,光芒万丈,让人睁不开眼,也移不开眼。
宫白一直盯着那光芒良久,直到飞机开始降落,才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片刻。
他现在有点像一个木偶,知道许多事情,但没有任何情绪。
他知道他不是宫家真正的儿子,真正的宫二少爷,不出所料,此刻已经在宫家。
他也知道宫老太爷根本没有重病,老头子只是想给他真正的孙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认祖归宗,顺便,清楚障碍。
宫白就是那个最大的障碍。
他还知道,他其实是活在一本书里。主角是真少爷,而他,是个反派。表面他和真少爷塑料兄弟,实际上两个人斗的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