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姬淡淡看了她眼,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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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京中恒天寺塔顶。
佛门圣地,四下清寂。
两道身影迎风而立,从这个角度看去,盛雪降于人世,京城风貌一览无余,尽管子时已初,城中灯火依旧明盛,风雪中源于尘世里的烟火喧嚣半分不减,既寒又温。
风雪之上夜幕如墨,无月有星。
“瑞雪加身,宸星作目,辅星作子落盘,以它为首,激流暗涌,群雄共聚……”
月白僧袍勾出那人宽厚肩背,清冷夜风卷起衣角,飞扬翻卷,手中金铃禅杖随风动了动,却未闻铃音。
他的嗓音也同夜风一般清冷,令人如大梦初醒,迷障尽散。
着墨色衣袍的年轻人敛了目光,神色冷淡,抬眼朝天际望去。见紫气东来,如龙聚巢般盘踞一方,其周灰气萦绕,隐有迫位之势。
可仔细看的话,一颗星辰明耀于紫气中,恰巧便位于龙眼之处,瞬间将整个星盘点亮,云层中的暗珠便也辉映了些萤火之光。
是翻盘之局。
年轻人眉目不动,语气冷淡,接着他的话道:“……天下归一。”
“所以,多少年过去,天下的主人再度临世了?”
僧人缓缓摇头,侧貌如玉,目中情绪百般难解:“他早已出现。”
黑衣人缄口不言,若有所思。
弘正枕于檐顶,面无表情啃手里那只烧鸡,闻言不禁怔了一瞬,抬眼望去。
只见夜幕下盛雪不息,天上灰蒙一片,斑白的雪屑飘落,映着尘世灯火,显得有几分亮堂,仅此而已。
至于龙头,星盘,紫气什么的。他是半点没有看见。
正愣神,便见黑衣人侧过头看了他眼,语气轻淡:“你师姐呢。”
思路被打断,弘正眼望着手里啃剩下的鸡,想也不想就说:“喝酒去了?”
反正师姐通常都一个人喝闷酒,不高兴的时候谁也不理。
黑衣人不再说话,转过头望着京城的方向出神。
白衣僧袍人似是料到他在想什么,语气仍旧淡漠,“你们插手不了她的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便是对她最好的帮助。”
“弟子愚钝。”
弘正知道师父说的是谁,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听。师兄目中忧虑,轻淡的语气中难能可贵地多了几分不明情绪。
“天下大势变换不断,宣慎慎一个女子,卷入其内更加危险重重。”
他黑眸如潮,剑眉轻蹙,举手投足气度清雅,面上又透着几分冷冽,宛若避世之锋深不可测。
“——燕国之难,师父有心护她于翼下,现下为什么又改了主意?”
僧人眉目不动,尘世灯火映入他眼底,静若泰山,亦不开口,似不想答。
每当他露出这副模样,便是不想答了,硬要再追问,便是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佛说不可说。
当弘正以为此问又要不了了之时,白衣僧人却忽地开了金口。
“弘正。”
“明日你单独去,照看着你的小师姐。”
那人侧过身走了两步,清俊的面容在盛雪中染了几分出尘的仙,似笑非笑的目光投了过来,正正落到他的身上。
弘正板着脸不禁有些被看穿的心虚。
他确是想着明日下山去看宣慎慎……不过都只是为了她欠自己的几只烧鸡罢了。
想是这么想的,可望着手里那只啃剩半截的烧鸡,不知怎么却失了胃口。
——没有宣慎慎那个麻烦精在的日子,也没人和自己抢肉吃,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弘正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找不痛快。再抬眼看师父,他老人家却已经不在原地了。
黑衣人缓步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淡声说:“宣慎慎做事莽撞,你在她身边最好心态放正,免得……”
黑衣人没有说完,摇摇头转身走了。
弘正知道他想说什么,面无表情扔了鸡骨头。
免得被她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