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四十分。
沈晏凛拧动钥匙推开门,入眼的是意料之外的一室黑暗。
他脱下外套后换鞋,顺便确认了眼裴旖的拖鞋,板板正正摆在他的右侧,看来人确实是没回来。
她的工作忙,也有很多自己的事情,原本是很正常的情况,可这几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他心里莫名觉着不安,强压下去又成了烦躁,从他心底生根繁盛出来。
沈晏凛拽了拽衬衫领子,从口袋里掏出来手机。
“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他挂断,然后重拨。如此反复三四次之后,他沉着脸快步走到门厅拽下来外套,同时一只手拧开把手推了出去——
门外的人一手拎着外卖袋子,另一只举着钥匙,见他急匆匆出门的模样,关切问道:“你要出去?有任务吗?”
沈晏凛谨慎确认她的脸色无异之后,暗暗松了口气。
他欠身让她进来,一边反手关上了房门。
裴旖看他又像是不走了,便问:“你吃饭了吗?”
他重新脱了外套和鞋子,只答了她后半句:“还没。”
她趿上毛绒拖鞋,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我买了虾饺和肠粉,你去拿筷子。”
身后的人没应声,视线在她身上不着痕迹探究:“你去哪里了?”
她把外卖盒子放到餐桌上,轻声解释:“下午在广场上转了转,刚才去买的晚饭,人好多,排了很久。”
沈晏凛看了眼桌上的东西,又瞟向她空空的两只手:“你的花呢?”
“向日葵啊。”她直起身一边拉着袖子一边往浴室走,“送给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女孩儿了。”
浴室里响起水声。沈晏凛表情不明地在原地站了片瞬,转身走向厨房。
裴旖洗手擦干了回来,见餐桌前的人已经摆好了筷子和辣酱。她拉开椅子坐下,撕了一袋醋倒进碟子里,随口道:“你今天回来很早。”
沈晏凛垂眸看着碟子里的液体流动,少顷,嗯了一声。
面前的人停下来动作,握着筷子抬脸望向他,神色柔和:“我跟你在办的案子相关,有没有让你很为难?”
“没有。”沈晏凛下意识否认,又担心自己是不是否定的太快了反倒让人起疑,顿了瞬,继续低声宽慰道,“叫你过去只是配合了解些情况。别有压力。”
“没有影响你就好。”她很淡地笑了一下,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不会。”他拿筷子指指虾饺,催促,“快吃吧,都凉了。”
他们在沉默氛围里吃完了这一顿简单的晚餐。饭后短暂分开,又因为不用收拾厨房很快再次共同回到了客厅。
阳台上的人抽过烟后进来拉上了门,沙发上的人低头细致涂着护手霜。两个人罕见的兀自沉默,虽然白天说好了要聊聊,可是真到要面对她的过去时,沈晏凛突然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必要知道。
这一点上对方比他洒脱,扣上护手霜盖子的一瞬同时抬起头柔声叫他:“你好了?”
他走过来,在她身侧的位置坐下。
夜间温度已经体感寒意,但离万州的供暖还早。裴旖把手缩进腿上的小毯子里,低着脸安静了一会儿,话题切入得很直接:“我大学时候的事情,你都听到了?”
“嗯。”
除了这低闷的一声沈晏凛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回应。身侧的人垂眸盯着面前茶几上洗净的草莓,半天没有再作声。他看着那张柔软侧脸忽然心软,给她选择,也是给自己回避:“旖旖,如果你觉得很难说出来的话,不需要勉强自己跟我说。没关系的。”
她抬起脸望过来,少顷之后,声音很轻道:“没有。我只是在想应该从哪里说起。”
“因为我上学的时候,经历过两次校园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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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凛有些意外地怔了瞬,眼前的人移开视线,缓缓平静开口:“第一次是在高中,是因为一位男老师。同学都传是我主动勾引与他发生不正当关系,冷落我排挤我,破坏我的东西。后来那个老师自杀了,我更加百口莫辩。”
“那时候我失眠很严重,吃不下东西,经常干呕,有时候还会出现幻觉……去看了医生,诊断说我是中度抑郁。我休学过半年,转校又多读了一年的高三,考上了江大。”
“转校后直到大学第一年,我状态转好了很多。我以为这件事可以就此翻篇了,在有一天的社团活动上,遇见了当时高中同班的两个女生。”她低下头自嘲轻笑了声,“江城就那么大,我还是离开江城太晚了。”
“我当时看见她们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我又心存侥幸地想,几年时间过去了,曾经毫无依据恶意去中伤别人的中学生,应该也会成熟起来了吧?”
“但是没有。”她停顿片晌,眼里有瞬恍惚,“再后来就是你听过的那些了。”
“我高中时的谣言被重新传播起来,而且变本加厉。他们P了我的不雅图片,tōu • pāi了我家里司机来接我,还有我当时用的一些奢侈品,添枝加叶编成故事发到学校匿名的论坛里,很快就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