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
这次是辆宝蓝色的轿车,停在机场外跟上一次相同的位置,见裴旖滑着行李箱走近,里面的人打开车窗说了句嗨,随后缓缓升起了后备箱门。
裴旖上车跟她打招呼,坐好,低头系安全带。沈砚安噙着笑意盯着她手上的钻戒,悠悠道:“沈sir品味可以啊,钱也蛮舍得花,这个克重得花了他至少一年的工资吧?”
副驾位上的人浅浅笑了笑,肩膀处的线条有点拘谨:“我也不太懂这些。”
沈砚安戴好墨镜发动车子,看她脸色不是太好,不着声色将副驾上的窗开了一条细缝透风,淡淡出声关切:“飞机上不舒服了吗?”
“有一点,过会儿就好了。”裴旖默默透了口新鲜空气,胸腔里的滞闷感稍微减缓了一点。她转过脸来,望着对方柔声问:“去公司吗?”
“工作那么积极干嘛。这都快下班时间了,回家吃饭。”沈砚安瞟一眼时间,玩笑给她宽解,“你不用觉得负担。今天Arvin在,他会抢光所有风头的,你就静静看他表演就行了。”
裴旖见过这位Arvin的照片,背景是婚礼现场,他和新娘两个人在人群里端着酒杯开怀大笑,是拿去做宣传照也毫不逊色的氛围感,只除了白色拍立得相纸下他的签字一笔一画的丑:沈艾文。
Arvin沈是位经得起不同种族审美苛刻考量的白人帅哥,五官深邃,身材修长,头发微卷,眼珠湛蓝,端端正正立在门厅里迎接,中文发音远不如他儿子多了:“弟妹,见到你很高兴!”
那声姐夫裴旖实在是叫不出口,她踌躇半瞬,扯出来一个和善客气的微笑,同时抬手握了握他怀里小家伙的小肥手:“你好——好久不见呀言言。”
客厅里等候多时的沈夫人春风满面,她看到准儿媳手上的钻戒十分欢喜,看向准儿媳的面色时又瞬时忧心:“小旖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啊?是晕车了吗?”
她转头望向自己女儿,温柔嗔道:“是不是你开得太快了?”
沈砚安扭着腰倚在墙慢悠悠道:“这个时间高架上堵着呢,我快得起来嘛。”
“我没事的阿姨。”裴旖忙在一旁解释道,“每次坐飞机我都会这样,待会儿就好了。”
“那你坐下来休息下,喝杯温水。”
裴旖应了声,被沈嘉言拽着手往沙发前拖。沈母转身低声嘱咐厨房里的人:“晚饭稍微晚一些吧。”
保姆点头打开冰箱,切好水果后跟茶盘一起端了上来。
“请慢用。”
裴旖胃里不舒服,脑袋也有些昏沉。她礼貌道了声谢,垂眸盯着桌上茶杯里氤氲开的白色热气有些出神。
那雾气丝丝缕缕缭绕至空中,最终弥漫散尽时,周遭阖家欢乐的喧闹声也缓缓静了下来。
“裴旖和顾衍?”
紧邻着大学旁的茶楼里,三个男人相对而坐。
单人藤椅那一侧的男人三十来岁的样子,带着琥珀色边框的眼镜,气质打扮和发际线看起来都像是搞科研的。坐在他对面的两个男人气场周正,同时投过来视线时有些压人,他未敢敷衍,认真回想着:“没觉得他们俩熟啊,也就是点头之交吧。”
“两个人话都不太多,不过裴旖会和善一些,顾衍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但真正接触起来也还可以,只是脸有点臭。他之前还有打架的前科,打得挺严重的,但是他成绩好,那时候正好得了个奖,学校把这件事压下去了,只写了个检讨。”
“……惊讶啊,惊讶死了。平时就只觉得他寡言少语的,谁能想到他是连环shā • rén犯啊。我之前跟他一个实验室待过,一起熬过通宵,还因为写报告拌过几句嘴,想想我都后怕。”
“他没什么朋友,也没见他交过女朋友,一直独来独往的。裴旖嘛,喜欢她的人可就多了,不过好像也没见她跟谁走得近。”
“她之前的名声好像不太好。但是她这人相处起来很舒服啊,长得漂亮,出手也大方,谁那么无聊要去管她的钱到底是怎么来的。不过后来想想她是易氏集团的私生女,这事儿就也明白了,之前确实是被谣传的。”
“她哥哥,看起来也跟她不是很熟。我记得那天她哥哥来了之后她好像有些拘谨,哥哥看上去脾气不是太好,身上有种有钱人家公子哥那种随心所欲的骄纵感,但可能当时是因为有我们这些外人在场吧,整体表现还是挺绅士的。”
“我当时也觉得奇怪,这么不熟的话他为什么要过来。还有这兄妹俩长得真是像,并肩坐在那里时跟电影里头的贵族聚会似的。”
“……想不出来。变态shā • rén犯的动机正常人谁能想出来啊,我是想不明白,谁要是能说明白这个那就得是因为那个人本身也有点有变态基因吧?”
“所以警官。”男人靠进椅子里,“你们为什么又重新查起来这件旧案子了?”
桌子对面的两人相视一眼。金鸣从本子里抽出张照片推过来:“这个人,你认识吗?”
男人俯身低下脸细看了看,推推眼镜:“有点印象。好像也是我们一届的,学艺术的,姓楚吧?叫楚……楚什么来着?”
“楚翘。她跟这两个人认识吗?”
“跟裴旖是认识,和顾衍……应该是没有交集。”
“她和裴旖的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吧。”男人耸耸肩,随口道,“女孩子跟她的关系都不怎么样。”
金鸣伸手点点桌上的照片:“这个人现在死了。谋杀。”
“啊?”男人惊诧皱眉,不可置信地来回看看照片,又看看面前的人,反应了数秒后,他反问,“你们怀疑跟顾衍有关?可是他不是早都经死了吗?”
“我们怀疑跟裴旖有关。”桌子对面另一个沉默半天的瘦削男人淡淡开腔,“你能不能回忆起当时裴旖跟楚翘之间的细节?”
眼镜男想了片刻,自言自语道:“造谣的事,楚翘应该也参与了。”
顿了顿,他又拧起眉头,很快自己推翻:“可她不是主要挑事儿的那几个人,就算是报复也不应该是找她啊。”
吴柏松抬眼:“那应该找谁?”
三个小时后。
临近营业时间的酒吧,照明还没有开得完全。两人辗转许久,终于在后台的休息室里找到了要找的人。
“程韵!有男人找你!”
一个粉色头发画着烟熏妆的女人应声推门叼着烟探头出来,见是不认识的人,歪头上下打量两人一番:“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