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身后的侍卫伸手揪住那男人的衣领,一把将他推到了地上,并冷冷地扔下了一句话。
“这是为了你好。”
“滚!”
那男人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顾不得拍去身上的灰,拉着一家人匆匆地走了。
整个市场一片狼藉,灰头土脸的居民们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便被推搡着赶出了自己的家。
一群人茫然无措地挤在与克拉芭市场隔着两条街的泥巴路上,看着周围陌生的街道不知所措。
有一脸惊容的母亲四处奔走寻找走丢的孩子,有衣冠楚楚的男人犹豫地伸手敲响附近的房门询问能否收留一晚,还有人为了一块硬到能磕掉牙的面包解开纽扣……
和亲人走散的孩子蜷缩在地上痛哭,虔诚的信徒双手合十祈祷,也有人绝望地坐在地上嘟囔。
“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要待到什么时候去……”一名灰头土脸的男人低声咕哝着,“难道他们一直不走,我们就在这儿一直等着吗?”
旁边的老头叹了口气,满面愁容。
“……只能等了。”
这一刻,所有人的命运似乎暂时的变成了一样,无论身上贴着什么形状的标签。
看着那渐渐融入暮色的街道,有人摇晃着怀里的孩子轻轻哼着,有人跟着唱出了声来,有人闭着眼睛享受那片刻的宁静和平等,在那嘈杂纷乱中织成了一首歌……
他们其实还算幸运的。
这儿的大多数士兵都是头一回吃败仗,多少还是把他们当成帝国的子民,若是再输上几场,会发生什么就难说了。
撤退到克拉芭市场的溃军总算在黄昏之前完成了防线的构筑,而此刻四面八方已经响起了枪声。
他们发现包围自己的似乎并不是联盟召唤的魔鬼,而是由当地人组成的民兵部队。
而这也让这些被困在市场中的狼族人士兵无比的愤怒。
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一种背叛。
所幸的是这些民兵的战斗力并不是很强,他们虽然试着在迫击炮的掩护下发起了几次佯攻,但并没有起到什么明显的效果,于是知难而退地改成了包围,时不时地放一发冷枪。
不过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松懈。
那只横冲直撞的大螃蟹给他们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谁也不能保证下一轮攻势那些螃蟹不会跟着外面的民兵一起上……
天色渐渐变暗。
那绿底的双刀旗依旧没有飘荡在总督府的楼顶,不过此刻身陷困顿的迪利普亲王已经无暇去做那不切实际的梦。
扫了一眼仍在调试着电台的通讯兵,他招了招手示意亲卫走到身边,嘱咐了一句。
“我饿了,给我弄些吃的。”
那亲卫连忙点头,招呼随行的仆人去准备食物去了。
没一会儿,一碗飘着豆子的姜黄色糊糊端了上来,一同呈上来的篮子里还放着一小碟洋葱汁和两片撒着芝麻的饼。
守在屋子里的几名亲卫都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然而迪利普亲王却是皱起了眉头。
“怎么都是些豆子。”
将食物端上来的仆人苦着脸说道。
“大人,他们厨房里只有这个……”
迪利普眉头拧成了一根麻绳。
那撒着芝麻的饼到还凑合,有股黄油香味儿,但豆子这玩意儿可是喂牲口的,根本就不是人吃的玩意儿。
犹豫了半天还是没下嘴,迪利普亲王嫌弃地将食物推开。
“去其他房子里搜,我要吃肉。”
那仆人不敢吱声,一旁的亲卫连忙点头,行了个军礼。
“是!”
目送着那名亲卫离开,这时迪利普注意到屋内其他亲卫正吞咽唾沫,于是吩咐仆人将食物分给了他们。
看着那些狼吞虎咽的亲卫,他的嘴角不禁翘起了一丝嘲笑。
一群不知体面的下等人。
被挫败的优越感似乎从其他地方找了回来,迪利普亲王感觉心情好了许多。
正巧这时候,电台终于修好,和后方指挥部的联络也终于恢复了通畅。
喜出望外的迪利普立刻下令,让通讯兵把电话打到后方指挥部,接着一把抢过电话,不等阿赖扬开口便抢先一步吼道。
“你们特么的在干什么!为什么我呼叫了半天的炮击,连一枚炮弹的影子都没看到!”
听筒内一阵沙沙的电流音,没有回应。
见阿赖扬被自己的气势给唬住了,迪利普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缓和地继续说道。
“因为你们糟糕的支援,现在前线出了一点状况,不过问题不大……总之我需要增援,再给我五千人和十二门火炮以及更多的反装甲武器和炸药,联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台铁疙瘩,妈的,我们应该找军团借几辆坦克!”
阿赖扬耐心地等待他解释完所有,然后平静地只回了两个字。
“回来。”
迪利普愣了下,随即整张脸涨红。
“你在命令我!”
通讯频道中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见久久没有回声,迪利普原本愠怒的心情,忽然没由得生出了一丝惶恐。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认清自己此刻的处境。
他不是在皇宫里和陛下玩兵棋推演的沙盘游戏,而是站在真正的战场,甚至已经被敌军包围!
如果这家伙丢下自己不管——
迪利普的嘴唇颤抖着,等待半晌之后,终于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一声哀求。
“救我。”
电台那头也终于有了回声。
“……明天凌晨五点,我会尝试对克拉芭市场附近城区发动一轮炮击,掩护你从包围圈突围。城外有一支万人队接应你,听着,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不被联盟俘虏,活着回来的机会。”
认真记住了电台中的每一个字,迪利普颤抖着点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