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到金加伦港之前,苏尼一直认为这儿的居民是保守的、封建的以至于有些固执的。
就像落霞行省那些信奉沙海之灵的教徒们,永远都会在兜里揣一把铁锈味儿的沙。
小偷们从来不敢割这些家伙的口袋,毕竟那帮家伙就算丢了钱也只会报警,但如果把他们兜里的沙子弄没了,他们是真敢shā • rén。
为了不冒犯当地人,也为了泡妞的时候不被对方家人乱棍打死,他还在南部海域的时候就认真请教了薯条港伊人酒吧打工的月族姑娘,仔细琢磨了婆罗行省的宗教、忌讳以及习俗等等,甚至写在了随身携带的小册子上,可以说是做足了攻略。
然而当他真正到了金加伦港,却发现耳朵听到的和眼睛看到的完全是两回事儿。
这里压根就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和忌讳。
当地人的保守仅仅针对自己,对他这样的外来者非但不保守,甚至开放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薯条港也是有酒吧的,环形岛上也有,但从来没有人酒量差到浅尝一口啤酒就醉醺醺的趴到他怀里,对着他耳朵吹气。
话说这儿人的酒量都这么差的吗?!
如果不是他随身带了一面镜子,他甚至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其实帅的掉渣,只是因为环形岛太小没人注意,他的一帮狐朋狗友们刻意打压自己。
虽然一开始他还挺享受的,但次数多了也觉得腻歪。
比起最原始的裕望,他其实更享受两个不一样的灵魂碰撞出的火花,而这儿的大多数人只是想睡他,完事儿了就趴在他胸口说人生和梦想,说未来的计划,说自行车和下一代……他脑袋都要爆炸了,他才二十岁,想那些玩意儿干啥?
而且自行车有个毛用,想跑的快点开快艇不是更香吗?
最让他沮丧的是,他是带着“猎yan”这个动机不纯的目来的这里,然而来了这里之后,却发现自己变成了“猎物”,坐在吧台前的姑娘们甚至比他还会玩。
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甚至可以说糟糕透了,以至于他心情抑郁的把酒都戒了。
不只是酒吧。
工作中也是如此。
比如他的第一份工作,给某位本地富商的女儿担任家教。
这份工作是一名威兰特人中介介绍的,据说那个富商曾经是金加仑港的贵族,从尼哈克时期就非常的有钱了。
这份工作的薪水也相当的高,一个月给1万银币。
雇主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必须是联盟的人,南海联盟也算联盟,反正那个威兰特人中介说没问题,他就接下这份工作了。
他本以为住在大宅子里的贵人们会矜持一些,却不想不只是那位姑娘总是不经意间对他动手动脚,就连那位富商的夫人都有意无意的对他眉来眼去。
苏尼感觉自己要疯掉了。
尤其是当他听说那位富商和当地有名的帮派“阿萨辛帮”之间存在生意上的往来之后。
在丰厚的薪水和小命面前,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忍痛辞掉了这份高风险的工作。
当然了,必须得说的是,反常的只是极少数的一小部分人。
就好像一大群饥肠辘辘的人冲进食堂,总难免有人会像饿死鬼投胎一样,恨不得把上辈子没吃到的东西赶本的吃回来,最后被人横着抬出去。
相比起舍不得吃和一次吃个撑死的极端情况,大多数人还是很正常的,认真工作、好好学习才是普通人的常态。
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调整状态,在市政厅就业办公室的介绍下,他来到了百越公司在当地创办的公立学校,成为了一名语文老师。
在这儿读书的大多都是附近社区居民的孩子,有穷人家的,也有市民的。由于金加伦港当局承诺给学生提供免费的午餐和早餐,识字才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因此绝大多数当地人对当局推进的义务教育政策都相当配合。
而无论是哪一个阶层的孩子,他们都表现的相当勤奋,甚至于勤奋到了连苏尼自己都感到了有些惭愧。
他们渴望改变命运。
环形岛也是有免费教育的,但他却是稀里糊涂读完的大学,毕业后去了罐头厂,后来又混到了码头,再后来干脆领失业金摆烂……
和这些小伙子小姑娘们相比,他过去20年简直就像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
被那一双双勤奋好学的目光所鼓舞,他也是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教育事业中,甚至还拍电报给环形岛的朋友,让他们把那儿的书寄来,把以前忘掉的知识还恶补了一番。
公立学校发的薪水虽然不多,每个月只有12000加仑,但比起当地居民的工资还是要高上不少的。
而且这里生活成本很低,吃饭出行剪头都很便宜,只是舶来品、奢侈品和资产比较贵,很适合他这种对生活没什么追求的“街溜子”摆烂。
不过有一说一,他现在的生活已经不能算是摆烂了,甚至可以用脱离了低级趣味和无比充实来形容,他找到了一门真正可以被称之为“事业”、并用一生去琢磨的东西。
当然了,即便如此,仍然时不时会有一些叛逆的家伙,试图给他平平无奇的教师生涯制造一些波澜或者说惊讶。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他刚刚给高年级的班级代课讲解完几何学,就被一名身材高挑的姑娘堵在了办公室里请教数学问题。
起初他们讨论的确实是数学,但没过多久那姑娘便岔开了话题,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老师,请问您姓什么?”
苏尼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苏……怎么了?”
那姑娘惊讶地看着他。
“原来如此,我一直认为苏尼是您的名,姓氏另有其他。”
见她好奇自己的故乡,苏尼便笑着说道。
“我们那儿有很多种命名方式,主要取决于父母,我的爸爸和我说,我的曾曾祖父可能是避难所的居民,但曾曾祖母是群岛上的人。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完全没有姓氏的人,就和你们这儿一样只有名。”
后者常见于废土客,也有部分特殊的避难所居民会选择用外人听不懂的俚语做名字,比如404号避难所。
那姑娘的眼中闪烁着对外面世界的好奇,也有一丝淡淡的憧憬。
“……我们并不是只有名字,其实也是有姓氏的,比如鼠族就有13种发音,最常见的斯卡文,但蛇族也有斯卡文,因此我们很少用到姓氏。”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单纯没有姓氏……啊,抱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苏尼惊讶地看着她,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说法可能过于轻浮,于是赶忙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那姑娘莞尔一笑,却不在意地说道。
“没关系,你刚来这里不知道很正常,顺便一提,我叫安努舒卡。”
苏尼称赞了一句。
“很好听名字。”
“是吗……可是我觉得不太好听,音节太多了,我一直想给自己换一个名字,”安努舒卡的瞳孔中露出一丝忧郁,忽然又目光盈盈地看着他,“您觉得苏安或者苏卡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直球让苏尼措不及防,尤其是那张突然逼近的脸和摇晃在脸颊旁边的发梢。
一缕清香钻入鼻尖,他干咳了一声,不自觉地向后退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