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预料中的话,却还是让周徐引措手不及的僵在原地。他装作没听见,将她扯到鞋柜旁:“快穿鞋,我们去医院。”
沈渝自顾自地说:“分手了也不代表什么,我还是会一直陪着你的,以朋友的身份。而且我真的没打算出国。”
“这个时间估计会堵车,我们就在学校附近的小诊所吧,不用去大型医院了。”
“所以分手吧。”
周徐引的眼眶被她的坚持气得通红,他站在原地,深吸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渐渐敛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微不可闻地,像是自嘲般地呵笑了声,猛地走过去将沈渝抱了起来。
沈渝下意识惊叫了一声。
随后,他走到其中一间房间。力道毫不温柔。
在这举动中,沈渝不小心蹭到手上的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她神色不明地坐了起来,说:“你要干什——”
“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周徐引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眼里毫无笑意,声音轻轻的,带着凉薄的意味,“让你遇到一点不如意就想离开我。”
沈渝咬着唇没说话。
她的沉默让周徐引的火气更甚,将他仅存的那寸理智完全烧尽。
铺天盖地交错的气息之间,周徐引的动作利落干脆。仿佛不想让自己心软,也不看她的神色。
周徐引凑近她的耳边,声音沙哑至极:“我那么爱你。”
“……”
“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周徐引气息不稳,发着颤,“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沈渝的眼眶红了,眼泪顺势向下掉。她重重地抿了抿唇,忍着即将脱口而出的哽咽:“你不应该这样对我。”
“那你就能这样对我了吗。”
“……”
“我应该怎么做才对。”周徐引的声音嘶哑,神情茫然,“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就会留在我的身边了……会的吧……”
“不会。”沈渝红着眼,摇头,“我不会,你也不会。”
闻言,周徐引的脸色一僵。很快,他定格住,身体微微颤抖着。
沈渝发出呜咽的声音,抬头一看,愣住了。
周徐引的眼里浮起一层水光,汇聚起来,眼眶承受不了那样的重量,迅速地掉了下来,砸到沈渝的颈窝处。
那是沈渝第一次见到他哭。
周徐引的声音沙哑疲惫,像是痛到了极致,脆弱的不堪一击:“因为我聋了吗?”
因为我聋了,所以你不要我了。
一瞬间,沈渝的心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咬着,酥酥麻麻的痛意扩散开来。她仿佛感受到了周徐引的痛苦,眼泪不住往下掉,像是一根刺梗在了喉头处,一句话都说不出。
周徐引泄愤般地咬住她的肩膀,直到听到她吃痛地喊了一声才松开牙关,语气带了一丝哽咽,哭的像个大男孩:“说话!”
良久。
“你以前没有我的日子,也过得很好。”沈渝哑着嗓子,呜咽道,“一直都是我,没有你才过得不好。”
听着她的话,周徐引用手臂将自己撑了起来,看着沈渝。他的眼眶还湿润着,脸色白净,像是一条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一时之间竟让沈渝回想起他高中的模样。
沈渝突然捂住眼睛,哭得更凶了:“你明明知道的。比起你来说,是我更需要你,是我离不开你。”
“那你为什么……”周徐引低下头,埋入她的颈窝,贪婪地闻着她的气息。话还没说完,他顿了一下,突然改了口,“没了我,你活不了。”
“就算你现在的听力没有之前那样好了,我还是觉得,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沈渝的声音抽抽噎噎地,哭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我喜欢你,就算过了那么久,还是很喜欢你。”
周徐引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语气生硬,比起说给她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所以你离不开我的。”
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把话含在嘴里说。像是觉得十分难堪,含糊不清地:“可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周徐引没听清,抬起头:“什么。”
沈渝没再重复,她突然搂住他的脖子,扬起头将周徐引的头向下压了些。
两人四目对视。
很快,她又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我想试试走出这个困局。可能我尝试一下,不那么依赖你,你也不会觉得那么累。我们都会有个更好的结局。”
周徐引原本已经回温的眼神又冷了下来,他冷笑:“尝试一下?想都别想。”
沈渝的眼泪像是流不尽那般,不断涌了出来。她用力地咽着口水,磕磕绊绊地说:“或许你没了我这个局限,会看到更多让你心动的东西,而不仅仅只是这样的一个我。”
周徐引顿住,没懂她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怎么了?”
沈渝苦笑,言简意赅道:“我配不上你。”
“你别拿这个理由忽悠我。”周徐引看着她,眉眼夹带了一丝委屈,“以前身体没有缺陷的时候,我都得防着你喜欢上别人,何况现在。”
“……”
在爱情面前,不论是再优秀的人,都会变得低人一等,都会自卑地看轻自己。
比如沈渝,比如周徐引。
-
周徐引长叹了口气,把她的泪水擦干净:“所以为什么要分手?”
提起这个,沈渝原本刻意压抑着的呜咽声加重,声音愈演愈烈,最后演变成嚎啕大哭。
周徐引立刻慌了,吻着她的头发哄着:“怎么了。”
忽然想起了周徐引的耳朵,沈渝强行憋住了哭泣。情绪一爆发,什么话都说出来。她盯着他,抽噎着将这些天来的委屈说了出来。
“你不喜欢我,你只喜欢我的声音。”
“……”
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了。
很快,周徐引反应了过来因这莫须有的罪名感到冤枉。他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按捺不住怒火,青筋都崩了出来:“我确实喜欢你的声音,但我什么时候说过只喜欢你的声音。”
“……”
“你全身上下哪个部位我说过不喜欢?”
察觉到他的情绪确实激动,沈渝的哭声瞬间消停,抬起头看他。神情茫然,声音轻轻的,满含着委屈:“你自己说的……”
周徐引了然,火气顿收。
“沈渝,我不可能在那么难受的情况下,每句话都经过大脑才说出来。”周徐引推开她,脸色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是我做的不够好,我可以道歉。”
“我……”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你什么都可以质疑我。唯有我对你的爱,半分都不能。”
说完,周徐引狠狠啧了一声,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沈渝就站在原地呆滞的看着他,大脑像袋浆糊一样,混乱粘稠。此时此刻,她没有别的情绪,内心升腾起来的全是劫后余生般的激动。
她想笑,想要呐喊,想冲过去吻他。
没过多久,像是气不过,周徐引又走了回来。看着沈渝眼眶里还有一颗未掉落的泪水,整个人傻愣愣地坐在原地,他的火气更大了。
“行,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分手?分就分!”
然后重重的把门甩上。
沈渝:“……”
她立刻反应过来,爬了起来,走出客厅。
沈渝扫了一眼,没看到人,客厅的鞋子还在。她转头,走向另一间关着门的房间,她拧开门,果然没锁。
沈渝走了进去。
周徐引仰躺在床上,手臂遮着双眼,没有被遮挡住的脸颊染上了几分血色,显然还因为她的话在生闷气。
沈渝在原地站了好片刻。
两人都注意到彼此的存在,却像是在僵持。
周徐引的话将她这几天的心结解开。沈渝终于轻松了下来,内心也不像之前那般沉重。她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忍不住低头吻住他的唇。
周徐引将头一偏,声音硬邦邦的:“别碰,分手了就别纠缠不清了。”
沈渝不管他,将他的脑袋挪了回来,又亲了下去:“你刚刚亲我那么多下,我得亲回去。”
这样死皮赖脸的举动让周徐引的火气消了几分,但心里依然冒着火。他放下手臂,本想板着脸教训她一顿,目光一抬,注意到了她此时的模样。
两人的身体靠的极近,沈渝也在顷刻间感受到了。她尴尬地爬了下来,无语地说:“你在这么生气的时候居然还这样。”
被她戳破了,周徐引也不觉得尴尬。
他的火气来得快也去得快。他挑起眉,吊儿郎当地把她搂了回来,用手固定住她的身体,不再让她逃离。他翻了个身,两人的位置互换。
“过来,要亲就认真亲。”
沈渝顿了下,笑嘻嘻地看着他,眼睛还红着,却明亮干净。
周徐引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哑着嗓子,故意压低声线威胁她:“再这样不怕我收拾你啊?”
但这样的威胁对沈渝一点用处都没有,她没反抗,顺从地跟着他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闪着耀眼的光芒,一字一顿道:“周徐引,我好喜欢你。”
“说什么话。”周徐引眉目柔软,低头训她,“叫你认真亲。”
沈渝没动作了,小声道:“你这个月都对我好凶,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周徐引低着眼,轻轻叹息了声:“对不起。”
沈渝抬起眼。
便听到他又说了句:“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沈渝摇了摇头,眼睛和脸颊都红红的。她清楚自己也有很大的问题,因为自卑,怕他根本不喜欢自己。这样的想法,也就是根本就不信任他。
“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这样轻易就放弃你了,你再凶我都不怕了。”
“不是跟你说过吗。”周徐引轻笑,将她搂入怀中,“我凶起来哪吓人,你跟我说,我改。”
“你一凶我就忘了你的话了。”
她的声音可怜巴巴的。
周徐引忍不住看向她,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只要比我更凶,我哪来的胆子继续跟你呛。”
闻言,沈渝没再说话,神情若有所思。
房间里安静下来。
是时隔很久的安定。周徐引闭着眼,困意袭来。正在就着这样的舒适睡去,怀里的人儿又不安分了:“周徐引,我想要。”
听到这话,周徐引闭着眼,随口问:“要什么?都给你买。”
沈渝挣扎着,动作格外不安分,重重地亲了亲他的唇,高兴地吐出了一个字。
“你。”
他直接坐了起来,用被子将她裹住抱到浴室:“不能呆床上了,你赶紧给我洗个澡,别闹了。”
沈渝缠着他,不让他走:“一起啊。”
怎么感觉越来越粘人了……
周徐引硬着心肠将她的手掰开,帮她试了试水温,确认温度适中后,才转头对她说:“不行,我去给你拿衣服。”
他完全不给面子的态度让沈渝很不高兴,她冷着脸把他推了出去,语气很不爽,带了一丝赌气:“不用拿了,我光着身子出去。”
周徐引:“……”
走出浴室,周徐引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依然有着低频的“轰轰——”声,刚刚却因和沈渝这么一闹,完全忽略了它的存在。
沈渝说错了一点。
就算曾经,他没有她也过的很好,但那也只是曾经。遇到了这样的她,他对她的渴望,怕是令他一辈子都不想回到过去了。
哪怕是能重新拥有那时毫发无伤的听力。
-
周徐引走出客厅,无意识地一瞟,突然看到地上的碎片以及沙发旁的几滴鲜血。
他的眼睛一黯,转过身,大步走回浴室里。沈渝已经脱了衣服,站在洗手台前,用湿纸巾擦拭着手臂上已经干涸的血。
看到他进来,她的眉心一拧,嫌弃地说:“不是说不一起洗吗?”
“……”周徐引没应她这话,走到沈渝的旁边,抓住她的手臂,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口并不深,但流了血,还是得打个针。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沈渝无语:“我还没洗澡。”
“别洗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徐引想了想,又把她扯回了浴室里,“把衣服穿好,一会儿去医院。”
沈渝低头扫了一眼桶里凌乱的衣服,眨巴着眼:“我都脱掉了,这怎么穿。”
听到这话,周徐引又把她拉了出来,直接抱起她进了房间里:“那拿新的穿。”
沈渝懒得很,也没因为在周徐引面前光着身子而脸红。她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反倒让周徐引这个穿得正正经经的人脸红了。
周徐引清了清嗓子,打开其中一个衣柜。
里面是他的衣服,整整齐齐的叠在了一起。他的衣服并不少,而且放在宿舍的时候都是乱的堆成一团,看得出沈渝花了很多心思。
周徐引的心蓦地软了起来,回头看了沈渝一眼。随后伸手打开另一个,拿了一套衣服出来,放在沈渝面前:“快换上。”
沈渝眨了眨眼:“你要不要帮我穿?”
周徐引抿着唇,强硬着别开视线:“你想得美。”
随后他便出了客厅。
他到鞋柜旁拿了一双鞋穿上,从茶几下拿了几张报纸,将大块的碎片放在上面,然后再从阳台拿起扫帚清扫着其他细小的瓷片。
确定没有碎片后,周徐引才拿多几层报纸将玻璃碎片包住放在一旁。
没过多久,沈渝从房里出来,看到他的举动,走到一旁拿起拖把过去帮忙。地上的粥粘稠地粘在地板上,沈渝稍微用了点力,随即问道:“你耳朵不舒服?”
周徐引看了她一眼:“还好。”
“那为什么要去医院?”
周徐引接过她手中的拖把,亲自上阵:“你的伤口流血了,去打个针,避免破伤风。”
沈渝呆在原地,反应过来后,怒道:“你疯了!伤口流血了本来就痛!你还要雪上加霜让我去经历打针这种事情?”
周徐引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住院时打了多少吊针也没说什么。”
“……这哪能混为一谈。”
周徐引哼了一声:“总之做好准备吧,一定得去。”
沈渝忽然想起什么,重重地推了他一下,周徐引没有防备,整个人倒在了沙发上,拖把应声而落。下一刻,她将他的拖鞋脱下,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脚底,按捺着怒火说:“我就跟你说别动,你看看你脚底多少碎片。”
周徐引原本涨起来的怒火瞬间浇熄,他坐起来,小声道:“我又不痛,而且这碎片比针头还小,挑出来就没事了。”
沈渝冷着脸从电视柜里拿出医药箱,用针挑出他脚底的碎片:“你闭嘴吧,我不想听你说话。”
很快沈渝就处理好了周徐引的伤口。
随后,周徐引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瓶医用酒精,想替她处理伤口。
沈渝的眼神一凛,咬着牙说:“你要敢给我涂这个,我跟你没完。”
周徐引笑出声,将酒精放了回去,用生理盐水替她清洗了伤口后,拿出里面的碘伏棉签替她消毒,最后裹上无菌纱布。他忍不住捏了捏沈渝的脸:“瞧把你吓得。”
沈渝瞪了他一眼,躺在了一旁的长沙发上。
周徐引托着下巴看着她,随口提起刚才没问清的问题:“你想出国吗?”
沈渝拧起眉毛,坐了起来,气郁不顺的说道:“我真的没要出国,你别老冤枉我。就算有那个念头也只是因为我的导师,他对我很好,我不想让他失望。”
“我没那个意思,只是如果你想出国,你就去吧。”周徐引无奈,“我跟着去便是了。”
沈渝愣了,随后立刻否决:“不行。”
周徐引明白她的顾虑,低声继续诱惑,跟她说了自己心中的考虑:“出国对我来说,只不过是换个地方画画而已,对我根本没影响。”
“那你的课怎么办……”
“大四没课了,实习证明我跟编辑要就行了。”
沈渝沉默着没说话,似乎也在考虑当中。
周徐引忽然想起她刚才说的话,状似无所谓地问:“你的导师多大啊?男的女的?”
沈渝下意识的答道:“三十岁,男的,被誉为我校最帅最年轻的教授。”
还最帅呢?
周徐引冷笑:“你还是好好的呆在国内吧,让他对你失望透顶最好。”
沈渝:“……”
周徐引起身,扯着她的手腕向上使劲:“起来,去医院。”
沈渝重新躺回去装死。
周徐引恶劣地扯了扯唇角,脸上挂着一副想要将她拐卖的表情:“走,去打针。”
“我不想去……”沈渝立刻抱住他,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脖颈,非常强行地找了个理由,“而且那个针是打在屁股上的,你舍得让其他人看我的屁股?”
“舍得啊。”周徐引挑了下眉,不为所动地把她抱了起来,语气十分温柔,“而且还可以打在手臂上,别担心。”
沈渝不高兴地搂住他的脖子,抿着唇,将下巴重重搁在他肩膀上。
周徐引把她抱到鞋柜上,低头帮她套上鞋子。完事后才看向她,唇边染着一抹宠溺的笑容:“我老婆真漂亮。”
听到这话,沈渝朝他伸出双手,心里那点不顺畅顿时荡然无存:“老公抱我下去。”
头一回听到她这样喊自己,周徐引心情大好地把她抱了下来。
“嗯,老公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