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鸿干咳:“昨夜,家父突然问起你的事,装作什么都一清二楚,套我的话。你想啊,家父当年审过多少贪官巨盗,我根本招架不住。”
郭嘉莞尔:“兄长,老爷子有没有说过,你就是那种不打自招的。”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郭禧和荀彧从书房中出来,都不说话,一家子聚在堂屋中吃早餐,几乎静默无声。
郭嘉凑到郭禧的食案边,将蒸鱼端到自个儿面前,用竹箸将鱼刺剔出来,连小刺都挑干净,又推回原位。
郭禧眸色转柔,温声说:“老夫还没七老八十,用不着照看。你自去进食,别把饭菜放凉了。”这个侄儿,心思太细,连他以前喜欢吃蒸鱼,现在怕刺吃得少,都能一眼看出来。
郭嘉:是没七老八十,老爷子今年六十九,身体比大多数同龄人都硬朗。
他用丝帕擦了擦手,才坐到荀彧旁边的席子上,开始吃饭。
饭后,郭禧带着子侄和荀彧去游览阳翟的名胜古迹:钧台。钧台是大禹的儿子夏启会盟四方诸侯,建立华夏第一个“世袭制”王朝夏朝的地方,位于阳翟城南十里处的三峰山上,属于丘陵地貌。夏朝都城的废墟,也在这里。
老爷子精神十足,登上高坡,寻寻觅觅,指着一处残垣,对荀彧说:“故老相传,这就是当年夏桀囚禁商汤的地方。”
郭鸿拂去断壁上的雪泥。
荀彧俯身细看上面模糊不清的图案,还真像是雕刻在大牢里的镇狱异兽纹饰,对能从一大片残垣断壁之中辨识出古迹的郭禧肃然起敬。
郭嘉裹着厚厚的狐裘,抱着手炉,默默地旁观老爷子装逼。
高坡上还有一座亦亭亦台的古建筑,名为启筮亭。据说是夏朝的君王祭祀的地方,那年头什么国家大事都要祭祀卜筮一番,譬如征战、嫁娶、刑罚等事,都要先占卜一下天意,烧个龟甲听一听“神”的指引。
每隔几百年,启筮亭难免倒塌一回,历朝历代都有修缮。现在的启筮亭,是辛氏、韩氏、郭氏、阴氏等阳翟大族捐钱重建的。修建时还挖出过一些刻着符文的龟甲和兽骨,被这些士族收藏起来。郭嘉会一些奇奇怪怪的卜筮之术,就是因为小时候在书房见过一部分龟甲,受到启发。
一行人登山临水,怀古伤今,直到太阳偏西,才驾着车返回老宅。
偏厅中,厨娘和侍女来回穿梭,正在为他们准备夕食。
席位已经铺好,下首的坐席,四角上摆着四只精美的鎏金铜豹子,这东西叫作“席镇”,是为了防止席子的边角翻卷,或着席子移位的镇压之器。
上首的坐席,席镇是四只白玉狮子,玲珑剔透。
碳盆上立着一只三足小铜鼎,鼎中鲜汤沸腾,四周摆着鱼片、肉片、松茸、冬菇、豆皮和蘸酱,以及各种果蔬,边上还有烤盘和调料。看架势,今天晚上,糟老头准备请大家涮火锅,吃烧烤。
开饭前,郭嘉和荀彧去后院更衣,在家里不用穿那么厚。晃荡了大半日,终于逮到独处的机会,郭嘉抱住荀彧的手臂,发出憋了许久的疑问:“早上在书房,伯父有没有为难你?”
荀彧摇头:“没有,郭世伯早就知道。”荀彧很久以前就动了心,他一直以为他可以克制住本能,就以友人的身份,陪在郭嘉的身边。然而事实证明:他的自制力,并没有那么好。
郭嘉狐疑:“早就知道?有多早?”
原来,郭嘉十八岁那年的夏天,酷暑,这浪子只穿着小衣游泳,招呼友人一起摸鱼。
荀彧死活不肯下水,且神色异常。
郭嘉上岸时,腿上吸了一个螺丝,荀彧很紧张地冲过去,把螺丝拔掉,发现有疑似被喜欢吸血、寄生在螺壳中的东西叮咬过的痕迹,还坚持给郭嘉上药,请医工来看一看。
当时,郭禧就觉得不对劲,所以格外留意荀彧的一举一动。于是,他瞧见荀彧在郭嘉睡着的时候,坐在卧榻边发怔,身体前倾,一度离郭嘉很近,虽然并没有动手动脚,也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但那个距离,明显超越了友谊的范畴。
作为一个过来人,郭禧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不过他以为:像荀彧这样的君子,应该一辈子也不会说出这个秘密。关键是荀彧风仪绝世,自家侄儿偏爱美色,所以不能点破,一旦点破,搞不好反倒会让侄儿天天惦记美男子。
所以郭禧干脆装糊涂,只当没发觉。
郭嘉上下打量眼前人,微微眯眼,真看不出来,文若隐藏了这么久。
其实郭禧还提出了另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他想知道荀彧以后有什么打算,是否会娶妻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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