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脚下的结界裂开了。
白煊一只手插进裂缝,掰碎结界爬了出来,还没站稳就先把十烨拉到身后,朝着白濯呲牙大叫,“不准欺负我家十华!”
白濯眼角闪烁着诡异的光,“无妨,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完了。”
白煊的后背嗖一下绷得笔直。
“抓紧时间,”白煊指了指头顶飘出的半透明符咒,上面的字变成了入境余时,十六漏,“那帮老家伙快到了。”
白濯飘回济世堂的时候,白煊还僵着,背对着十烨一动不敢动。
十烨叹了口气,绕到白煊面前。
白煊低头转身,似是要脚底抹油。
“你要走了吗?”十烨问。
白煊戳在了原地,良久,点了点头,脖子都要勾到胸腔里去。
十烨敛目,撩袍坐在了屋脊上,“坐吧。”
白煊小心坐在十烨身边,手掌老老实实放在膝盖上,好像学堂挨训的孩童。
十烨:“为何不跟我说?”
白煊:“说、说什么?”
“你本应该继承阎罗尊位,为何弃了?”
虽然十烨刚才怼白濯怼得头头是道,但那些只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废话,其实他心里根本没底。
十烨有些怕,怕白煊真是因为他错过了冥界最尊贵的位置。
想到这,他又有些好笑。
他算什么,怎么会无端冒出这般的自信,竟不自量力想要和阎罗尊位相提并论——
“是因为你。”
白煊的声音犹如一颗火雷把十烨的三魂七魄都炸飞了,半晌没黏回来。
白煊似乎根本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论,还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瘪着嘴道,“我当时只是想和你一起。”
十烨怔怔看着白煊,明明白煊用的不是勾魂音,却将他的三魂七魄又都拽了回来,还帮他找回了声音。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白煊喉结动了一下,轻轻握住了十烨的手腕,眼睛依然不敢看十烨,睫毛下的鬼瞳赤光流转。
“我生为纯脉鬼族,他们都说我是鬼族正宗,必将继承阎罗之位,但我是个什么德行我自己还不清楚吗?除了纯脉出身,我身无长处,论背书比不过五道,论打架比不过钟馗,论御臣之术比不上白濯,文不成武不就,若真把阎罗位交到我手里,岂不是要三界大乱?”
白煊温凉体温如溪水般流入十烨的脉搏,也渐渐抚平十烨七零八落的心跳。
白煊的话,竟和他跟白濯说的有九成相似。
“其他鬼族都碍于我的身份不愿与我亲近,我长了一百多年,也只有白濯闲时愿意和我聊聊天,纯脉鬼族的寿元比一般鬼族要长许多,我从幼时就常常在想,我这又臭又长的一生要如何度过?为此我尝试了很多,搅得冥界鸡飞狗跳,”白煊吸了吸鼻子,“后来,我去问了一个神族,问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十烨:“谁?”
白煊抬眼,眸光中隐隐透出光来,“他是三界唯一的纯脉神族,是天地间最美好的存在,也是最孤独的存在。”
十烨的心脏突然刺痛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白煊说那位“纯脉神族”时的表情,还是因为白煊说这句话时周身溢出“孤独”的气息。
这种气息十烨太熟悉了,在遇到白煊之前,他自己身上全都是这种味道。
“那位神族说,他活了七万余年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直到他遇到了两个人。一个是他可托付生死的兄弟,一个是——”白煊看向十烨,瞳光荡起片片涟漪,“是个超懒的人族少女。”
十烨:“……”
这个形容词都是什么鬼?
大约是十烨的表情太精彩,白煊笑出了声,“当时我和你的表情大约差不多。”顿了顿,又道,“他又说,人和人的相遇分很多种,有的萍水相逢,有的有缘无分,有的恨海滔天,还有的——是天道赐予的奇迹。”
“他说……那个人族少女,就是他的奇迹。”
白煊的指肚轻轻摩挲着十烨的掌心,指尖隐隐发颤,瞳光中倒映着十烨的脸,“我只想找到那个属于我的奇迹,然后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和这些比起来,莫说阎罗之位,就算是玉帝,我也没兴趣。”
十烨的心跳停了。
“十烨,找到了你。”白煊露出两个璀璨的酒窝,“我何其有幸。”
心脏再次跳动,越跳越快,越跳越响,血液发了疯般在五脏六腑中冲撞。十烨脑中隆隆作响,还噼里啪啦带着闪电,堪比天雷渡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