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荷叶飞越绵绵山川、涓涓河流,过了大半日,总算抵达了青氏一族的领地。
是山谷深处的一处荷塘。
荷塘不大,大约只有百八十平,入夜时分,水面泛着粼粼的波光,荷叶如一柄柄墨绿的大伞撑在水面上,萤火虫妖提着金色的小灯笼忙忙碌碌穿梭,他们都是只有指肚大小的小妖,有着透明的翅膀和飘带,飞起来的时候仿佛在灯光中翩翩起舞。
整座荷塘只有一朵巨大的荷花,几乎覆盖了大半水面,粉红色的花瓣随着水波荡漾,摇曳生姿,花心处隐隐透出光来,显得愈发神秘美丽。
载着十烨的大荷叶掠过水面钻入花心,沁人心扉的香气袭来,眼前粉色流光飞逝,十烨眼前一花,进入了一方妖境。
墨蓝色的天空高悬,大地铺满了绿油油的草毯,天上没有云,只有莹白色的丝绦飘动,十烨定眼看去,才发现那是水流的走向——这个妖境应该是在荷塘水下。
“十烨道长,这边请。”青安引着十烨向前走。
前方是一望无际草海,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可当十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四周的景色就变了,眼前出现了一座山丘,无数精致小巧的房屋依山而建,碧绿的墙体,粉红色的琉璃瓦,屋脊上缀着荷花雕纹,每座房屋的院落里都有一处水池,有方有圆,有大有小,水面蓝中透绿,清澈见底,远远看去如星罗密布的蓝宝石。
村子美如画卷,却没见到一个族人,空荡荡的很是萧瑟。
“得知云愁仙君的事,族人们都吓坏了,生怕被选中送去云愁湖成亲,都躲在家里不肯出来,”青安的表情愈发沉重,“长老们都不敢和云愁仙君对抗,都骂我是自不量力。”
十烨转目四望,就见窗口里偶尔有人影闪过,但很快就拉上了帘子,躲了起来。
青氏族堂建在山顶,屋顶琉璃瓦就如一朵倒扣的莲花,碧绿的墙体上生了厚厚的水草,草叶在风中晃动着,似乎是感受到了族长的气息,突然疯狂舞动起来,噼里啪啦砸在了大门上。
门扇豁然大开,五名绿胡子的老者破门而出,一见青安就吹胡子瞪眼大骂道:
“你才做了几日族长,就不把我们五大长老放在眼里了吗?!”
“居然妄想对抗云愁仙君,莫不是疯了?!”
“当初绿腾玉氏是何等分光,有月宫神脉为靠山,族中更有数名上位妖仙坐阵,只不过少送了一名新人,不到三刻就被灭了全族!”
“云愁仙君的法力惊世骇俗,太行脉城隍属无不避其锋芒,怎么可能有神族来帮我们?!”
“难道你要将全族人都害死吗?!”
话音未落,又见一拨妇人连哭带喊涌了出来,人还没站稳,嗓门先吊上了房梁。
“青安啊,你不能送本宗的孩子去啊!”
“我族本宗向来人丁单薄,这一代好容易出了几个有出息的,你可不能绝了我族的希望啊!”
“你表弟、还有几个表妹年纪还小,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可不能如此狠心啊!”
这边一帮骂得噼里啪啦,那边一众哭得稀里哗啦,咕呱咕呱声不绝于耳,端是个“听取蛙声一片”。
十烨自打下山以来也算是见多识广,可此时看到如此场面,也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诸位——”青安拔高嗓门,“我去昆仑脉青龙镇土地庙寻了高人相助,我族危难可除!”
骂声哭声倏然一静,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了青安身后的黑衣道士。
十烨施礼:“贫道七星观十烨。”
“人、人族?”
“人族的道士?!”
“青安,你果然是疯了!”
青安:“他不是普通的道长,是安平镇——”
“荒唐!”为首一名长老狠狠一巴掌扇在了青安的脸上,“人族道士不分善恶,残害妖族,你怎么能引人族道士入妖境?!难道是要我青氏灭族吗?!青安,你如此作为,如何能担族长重责?!”
青安据理力争道,“青令长老此言差矣,妖有善恶,人族亦然,十烨道长愿助我族对抗愁云仙君,此乃高义,比太行脉那些躲在神龛中的缩头神仙们不知强了多少倍,
“愚蠢至极!人族乃是三界最狡诈残忍之物,你难道忘了,我们有多少同族都是死于他们的口腹之欲,人族的话绝不可信!”青令长老豁然转头,朝着众人道,“青安被人族蛊惑,欲陷我族于灭族危难之中,有违组训,践踏族规,应褫夺族长之位!”
一片死寂。
十烨微一皱眉:此事似有不对。
愁云仙君在外虎视眈眈,青氏一族危难当头,这种时候这位青令长老竟要临阵换族长?
青安愣住,“青令长老,您说什么?!”
岂料下一秒,就见就见那些长老、长辈们齐齐附和道,“青令长老所言甚是,青安无能,理应褫夺青安族长之位!”
“但族不可一日无长,又逢族中危难存亡之际,我提议,由青令长老暂代族长,执青碧令。”
“附议。”
“附议。”
青令长老,啊不,新任的青令族长振臂一呼;“青安背叛族人,关入牢房,择日按族规处置!”
青安:“你们——说真的?”
青令神色倨傲,冷笑不语,几位长唉声叹气,似是对青安很是失望,其余那些所谓的长辈则是移开了目光,似有心虚。
只有那位“姨母”叹了口气道,“青安啊,不是我们不帮你,是你非要断了我们的生路,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
青安:“什么?”
“压下去!”青令大喝,“还有那个人族道士,一起关起来!”
十余名长相凶恶的族兵举着长刀冲了过来,青安踉跄退后半步,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十烨叹了口气,扬手放出一串玄光咒,长刀应光碎裂,所有族兵被被咒光齐齐震飞了出去。
青氏族人骇然变色,青令尖叫下令:“来人!抓住他!”
第二波族兵倒是不少,起码有二十多个,可还未近到十烨身前六尺,又被一圈火咒烫熟了皮,尖叫着退了回去,露出了本体的蛙掌蛙腿,嫩肉香味四溢。
十烨的肚子条件反射叫了一声,青氏族人瞪着十烨的眼中除了愤怒又多出了几分恐惧。
十烨:“……”
天地良心,他不是故意的。
“大家看到了吧!这就是贪得无厌的人族!他们时刻都盯着我们的肉!”青令疯狂尖叫着,最后几声近乎变成了癫狂的“咕呱”声。
或许是青令的疯狂刺激了大家,又或者是十烨的火咒引起了众怒,第三次扑上来的族兵明显更为凶狠,头显出了青蛙原型,两只眼睛有包子大小,张嘴就乱射舌头,犹如无数利剑直刺十烨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