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他喘口气,更不等他检查一下梁班长的伤势,那河道拐弯处便多出了一抹显眼的橙色.紧跟着,他便眼睁睁的看着坐在充气筏子里的覃守正翻进了水里,紧跟着,他却又抓着充气筏子的边缘翻了上去。
“守正!守正!覃守正!”卫燃扯着嗓子大喊,随后干脆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shǒu • qiāng,丢准头顶连连扣动了扳机!
在山间反复回荡的枪声中,覃守正终于发现了岸边的卫燃和梁班长,立刻卖力的用手中那两个宛若乒乓球拍一样的船桨用力滑动靠岸。
在卫燃的帮助之下,覃守正艰难的爬上了岸边,那橡皮筏子,却被水流裹挟着冲了出去!
“班长情况怎么样?”覃守正根本顾不得别的,手忙脚乱的爬过来问道。
“情况不太好”
卫燃将耳朵贴在梁班长的胸口听了听,随后立刻让他躺好,摘掉钢盔扶正脑袋打开气道,将双手叠放在他的胸口一边数着数一边用力按压着胸腔进行心肺复苏。
在他的一下下的勐烈按压之下,梁班长的嘴里涌出了一股股浑浊的污水,紧跟着便是一声艰难的咳嗽。
“活了!活了!”覃守正惊喜的大喊着,“班长,你还好吗?哪里疼?”
“后背.”梁班长话音未落,嘴角却随着污水又溢出了一抹鲜血。
卫燃见状心头一颤,立刻扯掉了梁班长的上衣仔细的检查着。当他将梁班长翻了个身的时候,却发现在他的后腰靠上的位置,竟然有一个比手指头还粗的穿孔,那伤口边缘的位置,还能看到残存的木屑,以及充斥着大量气泡的鲜血。…
“班长他”
覃守正脸色的惨白的看着那道细小伤口中涌出的泡沫状鲜血,整张脸上也已经写满了恐惧。
“守正.守正”
梁班长一边咳着血一边艰难的呼喊着,同时,他的手也伸进了怀里,颤颤巍巍的摸出了一个用绳子拴着挂在脖子上的双头枪油壶。
“药去.去找,找那些药.和.这.”
梁班长艰难的举起手里的枪油壶,然而,还没等他再说出些什么,他便再次勐的咳出了一大团满是泡沫的鲜血,脸上也浮现出了不正常的潮红,他的嘴一张一合的翕动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但他的眼睛,却死死的睁着,死死的看着卫燃。
“班长?梁班长?梁先生!梁先生!”覃守正声嘶力竭的哭喊着,但梁班长能做的,却只是把油壶放在他的手心,用尽所有的力气按着。
“守正,守正”卫燃推开覃守正的同时,他的手中却已经多了一支哑光的shǒu • qiāng。
“你你要干什么!”覃守正愤怒的吼着。
“帮他一把”
卫燃尽量保持着冷静,“梁班长伤到了肺,现在血已经流到他的肺里了,我们没有足够的医疗设备和药品救他,他最终会被自己的血淹死,过程会非常痛苦。”
说到这里,他已经将shǒu • qiāng的枪口贴在了梁班长的额头,“放心,我会和他说枪油壶里的事情的,也会也会带他们活着离开野人山的。”
他这边话音未落,梁班长终于缓缓闭上了瞪大的眼睛,那张潮红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解脱的笑意。
“砰!”
清冽的枪声盖过了湍流的河水拍打岸边的声音,盖过了雨水落下的声音,也让覃守正发出了绝望的嘶吼,更震碎了卫燃内心最后的一丝理智。
相比当初杀死商人卢克,他即便知道那一枪是在帮助梁班长,但内心的酸楚却依旧让他像是吃了一团糅杂在一起的刀片一样难受。
“我们没时间耽搁”强忍着悲痛,卫燃用力搓了搓脸站起身,“你带着梁班长.守正。”
“什么?”覃守正茫然无助的抬起头看着卫燃。
“保存好那个油壶,那里面有一条重要情报,这是”卫燃顿了顿,一边往下游的方向走一边继续说道,“这是梁班长最后的遗愿。”
“你要去做什么?”覃守正慌乱的问道。
“我去找那些药品”卫燃停住脚步,赶在对方开口之前说道,“你的任务是带着梁班长回去,去那个山洞里,在那等着我。”
“你什么时候回来?”覃守正追问道。
“找到就回来”
卫燃想了想,“最晚明天晚上,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没回来,你们就不要等我了,继续前进吧。”
说完,卫燃不再理会覃守正说了些什么,加快脚步,沿着河岸嶙峋的怪石走向了下游的方向。
覃守正怔了怔,弯腰捡起那顶写了无数正字的钢盔扣在头上,接着背起梁班长的尸体,转身走向了上游的方向。…
当他和梁班长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的时候,卫燃也再次取出排子船,冒险进入了湍急的河道。
在水流的推动下,他的速度陡然加快,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在二十多分钟之后,这才看到了河道中那抹显眼的橙色,以及被横躺在河道中央的参天大树挡住的背篓。
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这颗大树的另一面不到十米,便是一个落差恐怕能有五六十米的瀑布!
冒险凑到边缘往下看了看,那瀑布的下面虽然有个水潭,但离着不远便是一个大的吓人的山洞,那飞流而下的河水在水潭里短暂的停留之后,便会尽数流入那宛若巨兽嘴巴的山洞里进入不见天日的暗河。
左右看了看,卫燃见找不到那头毛驴的踪迹,这才拎起挂在树干枝杈上的背篓,拉着那条已经开始漏气的救生筏快步走到了远处的河岸边。
根本顾不得手上被竹子划出来的伤口,他将漏气的筏子盖在头顶挡住暴雨,手忙脚乱的打开了竹篓上包裹的防雨布。
将防雨布塞到屁股底下压好,下面这一层却是装在帆布桶里的渔网,再往下则是倒扣的双耳铸铁锅。
解开和竹篓捆绑在一起的铁锅,这背篓里装着的除了梁班长的那套厨具和那些装着各种调料的竹筒,以及那两个分别装有红糖和账本的德军饭盒之外,还有他们之前喝油茶时用的,那个印着“抗战到底”的搪瓷烧水壶,以及当初他们从莫的村捡来的搪瓷锅。
唯独不同的是,这个放在背篓内部最高位置的搪瓷锅外面还额外包裹着一层防水布,而且还紧紧的缠着几道绳子。
抱起这搪瓷锅掂了掂重量,卫燃稍作犹豫之后,还是解开绳子掀开盖子。
等他拿掉垫在盖子下面的防水布,一眼便看到这搪瓷锅正中央便放着那个装满了奎宁的鬼子军官饭盒,以及周围填充用作缓冲以及干燥剂的大米。
长吁了口气,卫燃重新垫上防水布盖上盖子,接着又用防水布仔细裹好用绳子绑紧放回了背篓里。
再看看挂在背篓外面的毛巾,卫燃用力抹了抹眼角,格外认真的将那口铸铁锅倒扣在背篓上绑紧,接着又将装有渔网的帆布桶放在上面,最后绑上了最外层的防水布。
掀开头顶已经完全干瘪救生筏,卫燃背上了这个格外沉重的背篓,稍作犹豫后又拖拽着已经完全干瘪的救生筏,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向了上游的方向。
与此同时,覃守正也遇到了从上游追下来的周国昌,以及牵着毛驴跟在身后的小和尚色豪。
“梁班长情况怎么样?”周国昌快步凑上来问道,“卫大哥呢?”
覃守正愣了愣,一边抹着脸上的雨水和泪水,一边用力摇了摇头,“梁班长,没了。卫燃,他,他去追冲下去的奎宁了。”
周国昌在注意到梁班长眉心处的弹孔后脸色白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赶紧说道,“快,快把梁班长放在毛驴上送回去。”
“不用”
覃守正执拗的往后躲了一步,“你们怎么追来了?我们的东西呢?”
“我们已经送进那个山洞里了”
周国昌尽量不去看趴在覃守正背上的梁班长,“我们把东西放在那之后就追上来了。”
“你们,你们去追卫燃吧。”
覃守正说话间已经迈开了步子,“我自己背着班长回去,你们去接他吧。”
“可”
“快去!”覃守正嘶吼了一声,随便便头也不回的走向了上游。
周国昌张张嘴,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招呼着小和尚色豪,贴着山脚快步朝着下游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