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燃的姥爷试探着问道,同一间客厅里的另外三位老人也下意识的看了过来。
“确实有这回事,不过新闻里我都是装的。”
卫燃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得不再次抬胳膊踢腿掀衣服撩裤腿的解释了一番,这才打消了长辈们的担心——哪怕他们早就在先行回来的穗穗嘴里听过一遍相同的解释。
“这小鬼子tè • mǎ的不是东西”穗穗的姥爷拍着桌子骂道,“恶事做尽,它们早晚要遭报应的!”
“可不!”
两位老太太跟着附和了一声,接下来的话题也不出意外的开始回忆起了这附近哪个哪个村子里的谁谁谁家的爹妈哥哥姐姐是被鬼子杀了之类的伤痛回忆。
陪着四位老人一直聊到了夕阳西下,眼瞅着院子里的四只宠物已经混熟了,卫燃也解释清楚了怎么这次又多了这么多姑娘的时候,喝多了的穗穗等人也终于相继爬了起来。
趁着一起忙活晚餐的功夫,众人也商讨出了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次季马和玛雅竟然打算自己去华夏的南方转一转,并且异口同声的拒绝了穗穗假意给他们安排翻译的提议。
默契的没有帮这俩欲盖弥彰的朋友揭穿最后那层窗户纸,其余众人也齐刷刷的婉拒了这俩人虚情假意的组团邀请。
一屋子人里少了季马和玛雅,其余的姑娘们在一番商讨之后,陆欣妲这个会汉语,但之前却从来都没来过华夏的小姑娘却意外的变成了最抢手的组团人选。
而同样会汉语,甚至在这个国家长大的隋馨,却主动承担了一项重要的工作。
她要负责带着洛拉和洛拉的妹妹科拉瓦去看病,顺便,这姑娘还打算找陈广陵请教请教琴技。
至此,剩下的姑娘们也就不打算再继续拆分,除了决定明天休息一天之外,趁着晚饭的功夫,便将接下来几天安排的满满当当,以至于玛雅都险些动心抛弃季马回归组织的怀抱。
没错,这些姑娘们就因为当初季马的一句感慨,如今也打算弄个一起赚钱搞事业的女性团体组织。
只不过这都一周的时间了,她们唯一商量出来的,勉强让大部分姑娘都满意但唯独穗穗觉得丢脸的名字,竟然是汉语发音的“做大做强”。
无论这个小团体的名字如何,这回来第一天的家宴晚餐却是格外的热闹。
当然,此时这个小村子里到底有多少单身狗老光棍交头接耳的谈论着让他们羡慕,实则着实被他们污了清白的人渣外甥卫燃,恐怕就连村长都别想数清楚。
转眼到了第二天一早,卫燃赶着早晨第一班高铁折返回了首都,汇合了早早在高铁站等着自己的夏漱石,乘车赶往了机场。
“这谁的车?”坐在副驾驶的卫燃拒绝了对方递过来的香烟问道。
“还能是谁的”夏漱石拍了拍方向盘,“禽兽的呗,咋了?嫌破?”
“确实有点破”
卫燃如实的点点头,这确实是一辆破车,一辆看着很有年头,而且明显在很久之前就经过了重度改装的陆巡80越野车。万幸,这车子里里外外倒是收拾的格外干净。
“这辆车可是禽兽的宝贝”
夏漱石拍了拍方向盘,“这车除了我,也就他那个小姨妈还有他姐姐能碰,其他人别说开,赶进放这辆车的车库他都能急眼。”
“那你干嘛不开辆别的车?”卫燃无奈的问道。
“他家车库里就这么一辆车”夏漱石理所当然的说道,“我总不能放着现成儿的不开,花冤枉钱再去租一辆吧?”
“当我没说”卫燃顿了顿,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他家咋回事?”
“嗨,别问了,一地鸡毛。还是说说今天要接的那个人什么来路吧?”
明显不想深谈这个话题的夏漱石转移话题的同时踩下了油门,这辆车也在发动机的咆哮中提高了车速。
“十点多的飞机,名字叫汉尼拔·辛普森。”卫燃摊摊手,“别的我也不知道。”
“汉尼拔?”夏漱石愣了愣,“我中午安排的淮扬菜啊?上哪给他整人肉去?”
“整个屁的人肉”
卫燃故意提前给对方打了个预防针,“等下我说啥你就给我好好翻译啥,可别像上次似的瞎翻译。”
“你就瞧好吧”夏漱石模棱两可的做出了个保证,显然是出于朋友的好心,担心他又搞一次口无遮拦。
在插科打诨的闲聊中,两人赶在航班降落之前顺利的抵达机场站在了接机口的外面。
然而,在一番等待之后,当他们二人接到汉尼拔·辛普森和他的唐翻译的时候却愣了愣。
这位大概不吃人肉的汉尼拔先生远比卫燃想象的要年轻的多,看起来最多也就60岁的年纪,满脸花白的胡茬,一件明显从热带亚热带穿过来的花格子衬衫里是一件灰色的紧身体恤,头顶的棕色牛仔帽子上还卡着一副太阳眼镜,下半身则是一条牛仔裤和一双高腰的沙漠靴子。
和如此利落的打扮不相称的是,他的脖颈处,竟然包着一圈纱布,左边手上同样包着纱布,而且似乎少了一根小拇指和一根无名指。
再看那位唐翻译,却是个看着也就20岁出头,学生打扮的亚裔小伙子。
“你好卫先生”汉尼拔·辛普森主动和卫燃握了握手,同时用明显才学会的汉语打了声招呼。
“欢迎来华夏,辛普森先生。”卫燃和对方握了握手,而那位唐翻译,也立刻将他的问候翻译成了英语。
一番寒暄和介绍,卫燃和夏漱石引着辛普森二人离开机场钻进了车子里。
出乎卫燃的预料,这位辛普森先生倒是对这辆破烂的越野车格外的满意,直言他自己也有一辆,并且在几年前驾驶着它横穿过澳大利亚。
借着车子的话题和夏漱石以及唐翻译的帮忙,双方在一番沟通之后,卫燃倒是对这位辛普森有了大概的了解。
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这位辛普森先生是个土生土长的澳大利亚人,他在南澳的昆士兰,拥有一座面积超过1000公顷的农场,而那位唐翻译,不过是在他的农场里打工的一个马来留学生罢了。
当被问及有关相册的事情时,这位性格憨厚的农场主更是不加避讳的表示,那是他的父亲卡兰先生和已故水手克里斯的父亲雨果先生,在上世纪50年代末,谋杀了一位船长之后抢来的。
而被问及谋杀对方的原因时,这位老先生更是格外耿直的从嘴里冒出一个英文单词“复仇”。
接下来,根本不用催,这老先生便解释道,他的父亲曾经有个哥哥,和水手克里斯的父亲雨果先生,是一起并肩战斗的战友。
算起来,汉尼拔这个名字,就是从他的这位伯父那里继承来的。
而雨果和汉尼拔二人,当时都是澳大利亚第27步兵旅的士兵。
区别只在于,辛普森先生素未谋面过的那位老汉尼拔叔叔,在1941年参加了新加坡战役,并且最终因为该旅旅长符合英国传统的临阵脱逃所牵连,成为了招核鬼子的战俘自此不知下落。
而水手克里斯的父亲雨果先生,当时却因为回澳大利亚轮休以及举办婚礼而侥幸躲过了一劫。
等到1942年的时候,克里斯的父亲雨果先生,又参加了科科达小径战役,而他的妻子,也被送到了相对更加安全的昆士兰,借住在了辛普森家的农场里。
后来二战结束,脱掉戎装的雨果先生成为了一条远洋捕鱼船的水手,辛普森的父亲卡兰先生,也在成年之后,在雨果的蛊惑下成为了一名水手。而雨果的妻子和已经出生的克里斯,则继续在辛普森家的农场里生活工作。
后来的事情充满了戏剧性,在1957年的时候,年轻的水手卡兰因为在船上斗殴被辞退,同在一条船上雨果先生,也跟着辞掉了大副的工作,决定带着比他小了能有十岁的小兄弟卡兰换一条船工作。
很快,他们二人便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一条招核的捕鲸船,他们急需一位大副,和一位身手不错的水手长。
不出意外的,雨果先生和卡兰这装作不认识的兄弟俩轻而易举的获得了这两个在船上至关重要的岗位,并且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便跟随这条捕鲸船离港前往珊瑚海海域开始了捕鲸作业。
或许是运气使然,这条捕鲸船很快便有了收获,随着一条条鲸鱼被捕杀,那头招核船长也在决定归港补给的当天夜里,拿出了珍藏的清酒宴请所有的海员。
只不过,也就在那天晚上,身为大副的雨果在将喝多了的船长送回船舱里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船长室办公桌上,有一本摊开的相册。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拿起了那本鳄鱼皮的相册,接着,他不但在那本相册里看到了穿着军装手拿武士刀的船长,更看到了卡兰的哥哥汉尼拔,看到了其他曾经和自己并肩战斗的战友,看到了他们被砍头的照片!
也就是那天晚上,大副雨果用船长室墙上挂着的武士刀,在水手长卡兰的帮助下,杀死了船长和船上几乎所有的招核水手,并且带走了翻找到的两本相册和所有的财物。
在那之后,这兄弟俩干脆跑到了尚且没有dú • lì的巴布亚新几内亚领地,在萨曼莎他们的原始部落里躲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这才又回到了澳大利亚。
从那之后,雨果便将妻子和儿子克里斯接回了达尔文港做起了小生意,卡兰也彻底放弃了水手的工作,回到家里的农场成为了一名牛仔。
几乎就在辛普森先生讲完这段父辈经历的同时,夏漱石也将车子开到了一间看着颇有特色的饭店里。
而在等待上菜的功夫,辛普森先生用包着纱布的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脖颈,继续说道,“这就是相册的来历了,我的父亲活着的时候一直说,能在茫茫大海上遇到当年的杀死他兄长的仇人,这是上帝赐予他的复仇机会,所以即便再来一百次,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杀死那个刽子手。
只是我的父亲卡兰先生,和克里斯的父亲雨果先生恐怕都没想到,他们并没有杀干净,所以在克里斯的侄子卢克决定出售那本相册的时候,给他和那些无辜孩子惹来了杀身之祸,也差点要了我的命。”
“所以您也遭到了谋杀?”卫燃等夏漱石翻译之后惊讶的问道。
“你肯定知道前段时间发布视频承认自己是凶手的那个杀手吧?”
辛普森摊摊手,颇为庆幸的说道,“很不幸,我的伤就是他留下的,如果不是当初在我的农场里工作的唐听到了我的惨叫,并且叫醒了所有的牛仔,恐怕我的葬礼都结束了。”
说到这里,辛普森用完好的那只手拎起了他的公文包,在唐翻译的帮助下,打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一本同样款式的鳄鱼皮相册毫无保留的递给了卫燃,“看看吧,这是我父亲留下的另外一本相册。当然,我可不会开价十万美元。”
“听起来您和那位幸运的卢克似乎并不熟?”听完了夏漱石的翻译,卫燃接过相册的同时问道。
“确实不熟”
辛普森摇摇头,“卢克的父亲是克里斯母亲的弟弟,那是个有名的烂赌鬼,他死了之后,卢克就跟着克里斯生活了,我和克里斯仅仅在过节的时候才会相互联系,而且他大多数时候都生活在莫尔兹比港,我们之间见面并不方便。”
合着是舅舅和外甥的关系?卫燃和负责翻译工作的夏漱石同时在心里念叨了一句。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这才翻开了辛普森先生刚刚交给自己的相册。
然而,在看到里面的那些黑白照片时,无论卫燃还是夏漱石却都攥紧了拳头,这一张张照片记录的依旧时屠杀,但背景却变成了满是残垣断壁的城市。
最让他们二人呼吸加重的是,那些被屠杀的人,基本都是亚裔长相,其中相当一部分人,穿的也是颇有华夏民国服饰风格的长衫!
“新加坡大屠杀”
辛普森的嘴里蹦出一个沉重的词汇,“这是雨果先生告诉我的父亲的,也是我的父亲告诉我的。他们说,这些照片是新加坡大屠杀的时候拍下的,那些被屠杀的,都是当地的华人和华侨。”
“辛普森先生”
卫燃听完了夏漱石的翻译之后站起身,郑重的问道,“您需要我做些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