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洋楼的门口,陈广陵朝着妻子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后朝着卫燃说道,“我们进去等洛象和柳老先生他们回来吧。”
“也好”
卫燃点点头,跟着陈广陵转生走向了小洋楼,只留下陈广陵的妻子留在小院门口,忙着送别那三位公证处的工作人员。
“你肯定有很多事情想问吧?”陈广陵在推开那扇老旧的木门同时问道。
“确实”
卫燃轻轻拍了拍门框,跟着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道,“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尤其是陶老爷子怎么把这套房子送给我了,他没什么亲人徒弟之类的在了吗?”
“他本来其实有想过送给柳老先生或者洛象的”
陈广陵倒是格外的坦诚,“柳老先生就别说了,他在扬州生活惯了,根本不会来这里,给他同样是个荒废。”
“你们呢?”卫燃追问道,“这栋小楼地段这么好,就算卖出去也是一大笔钱吧?”
“你会卖吗?”陈广陵直白的问道。
闻言,卫燃不由的哑然,那老爷子把这小楼托付给自己,还在遗嘱里特意说了看在一面之恩,看在幽泉有灵的面子上善待老宅,他再怎么混蛋也不至于把这地方卖了,更何况他根本就不缺钱。
“就算给我们,我们也不忍心卖出去。”
陈广陵指了指头顶,格外头疼的说道,“可你看看这小楼的状态,说它是驴粪球子外面光都是夸它了,想把这房子翻新一遍,估摸着少说了也得一两百万,就我那琴行,等攒够了一两百万,黄花菜都长毛了。”
说到这里,已经走上台阶的陈广陵停住了脚步,转身歉意的看着卫燃说道,“卫燃,我也不怕你笑话,把这宅子送给你其实是我的主意,不管是琴艺还是人品,你都让人放心,也只有你有能力照顾好这小院不至于糟践了,也算是圆了陶老爷子一直的遗憾。”
“你就不怕我转手把它卖了?”卫燃微笑着问道。
“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
陈广陵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无比的自信,“我也相信,你小子当初500万都不卖那床琴,如今和往后就更不会卖这栋小楼。”
闻言,卫燃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跟着对方一边往楼上走一边问出了刚刚问过的另一个问题,“陶老爷子没什么家人弟子了吗?”
“唉!可别提了”
陈广陵摆摆手,带着卫燃钻进二楼的另一个房间,示意他坐在一张八仙桌旁的老式红皮折叠椅子上,接着用明显不久前才买的电热水壶烧上两瓶矿泉水,又从塑料袋里翻出俩纸杯放上一小捏茶叶摆在桌上,这才坐在另一张椅子上解释道,“陶老爷子在改开之前,是地方戏曲社的台柱子,改开之后他拉着一帮子人成立了戏班子去各地演出可是赚了不少钱。”
陈广陵指了指头顶,“那是陶老爷子最风光的时候,连这栋小楼都是他那时候花了大价钱求爷爷告奶奶才买回来的。
他当初还有个儿子和关门弟子,也都是他那戏班子的成员。他那儿子拉二胡更是一绝,找了个对象是唱京韵大鼓的,当时都上过广播电台表演呢。陶老爷子本来打算把这小楼重新装修装修,给他儿子结婚用的。”
“那怎么”
“要不说命呢”
陈广陵摇摇头,“先是戏班子仓库失火。陶老爷子为了救人把肺熏坏了,然后又是他那儿子和对象一起去外地演出路上发生了车祸,这两样都还没料理完,他那个当儿子养的亲传弟子眼瞅着戏班子要散架,竟然跟着南方一个卖洋垃圾的女老板一起出国不回来了。”
“出国了?”
“那时候都觉得国外好,削尖了脑袋瓜子往外跑呢。”
陈广陵起身端起热水壶给卫燃沏上茶,同时嘴里感慨的解释道,“陶老爷子当年多有本事的一个人呐,那斫琴弹琴的本事虽然是他家传的,但他那嗓子才叫一绝呢。后来嗓子哑了,家也没了,他这才又捡起了斫琴的手艺。
洛象他师傅柳老先生,说起来都有一小半的手艺是跟着陶老爷子学的呢。还有我家那琴行,我和洛象这么大那会儿,卖的上价儿的好琴可都是陶老爷子斫制的。”
陈广陵放下水壶重新坐下来再次叹了口气,“可惜了,打从戏班子和儿子徒弟相继死的死散的散,陶老爷子算是彻底一蹶不振了,每天就守着这小破楼儿斫琴弹琴,再后来他身子骨越来越差,这才被半个徒弟似的柳老爷子给接到南方去。”
“他那关门儿徒弟就没回来过?”卫燃错愕的问道。
“连封信都没寄回来过,就更别提回来看看了。”
陈广陵摇了摇头,“那个白眼儿狼估计是tè • mǎ投了敌了,说不准能是死在外面了。”
“唉”
卫燃跟着叹了口气,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人生的五味,那位陶老爷子真算是尝了个遍。
“房子这事儿之前我们故意没和你打招呼,你不会怪我们吧?”陈广陵将话题扯了回来,歉意的问道。
“陈老师说哪的话”卫燃摆了摆手,自己当然不会怪他们,那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嘛。
闻言,陈广陵这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摸出一包烟抽出两支和卫燃分了,点燃之后猛嘬了一口说道,“那就行,等下我们送你去酒店休息休息,之后再耽误你一两天把各种手续跑一下,以后这小楼就托付给你了。”
他这边话音未落,陈广陵的妻子便发来了消息,见状,陈广陵立刻拔了热水器的插头,带着卫燃下楼,锁了这小洋楼的院门之后,跟着陈广陵的妻子钻进了一辆网约车里。
“我们不等等洛象和柳老先生了?”卫燃关门之前问道。
“不等了,等下我们去酒店门口汇合。”
陈广陵的妻子解释道,“刚刚柳老先生来电话说,陶老爷子的遗体明天上午火化,我们过去最后看一眼,然后他就带着陶老爷子的骨灰走了。”
对方如此安排,卫燃自然不好说些什么,老老实实的任由他们两口子把自己安置在了相距不远的一座酒店里。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陈洛象已经搀扶着柳老先生在门口等着了。
一行人简单的沟通了几句,约定好了第二天的时间之后,这就各自回了房间。
也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有时间重新戴上戒指和手表,顺便给发来信息的穗穗拨了一通视频电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介绍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