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房间里鸦雀无声,数道视线汇聚在易时身上,这是每一次他言出惊人,在场众人必有的反应。
短短几句话,将血腥的犯罪现场平铺直述,每个人的脑海里立刻充满画面感,仿佛亲眼看见面黄肌瘦的男人站在楼顶,拉开衣服露出捆了一圈的雷/管,咬咬牙从楼上跳下去,瞬间被炸个粉碎,半空中漂浮着火/药和鲜血混合的味道,令人作呕。
宋苹打了个寒颤,不止是她,海靖一队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南宜的人表情淡定,似乎习以为常,只有丁驹脸色苍白有些萎靡,反而成为海靖同僚眼中最正常的一个。
喻樰放下档案袋,率先打破沉默:“易时,你说的这么言之凿凿,把握大吗?”
易时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没有把握的话他怎么会轻易说出来。喻樰的手搭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下,话却是对着众人说的:“易时得到的所有结论都是经过仔细推敲的,既然我们也讨论不出更好的备选项,不如选择相信他,我有预感,今天的行动会非常成功。”
众人的表情渐渐缓和,凛冬温度也悄悄回升,今天显然又是在座各位被炫技拉满的操作给秀一脸的一天。宋苹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真希望把这一段录下来给文西柠欣赏欣赏,省得她夸得天花乱坠,好闺蜜都体会不到男神的半点苏爽。
“会开得差不多了,到了现场再随机应变吧。”原康双手搭在一起放在膝上,看向喻樰,“喻队,请你安排一下行动,准备出发吧。”
喻樰早就在脑子里构思好人员分配,把海靖和南宜两队人顺序打乱,两两一组埋伏在楼内和楼外。蒋栋梁和赵培英在顶楼待命,那里有一间储藏室,平时放一些杂物,排爆装备都能放进去。
“拆弹部队跟着我们一起行动?”海靖的人举手提问。
拆弹部队和他们刑侦队是两个部门,按照正常程序,应该是在楼下等待指令,抓人的行动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来不及。”易时说。
张锐忍不住轻声反驳:“从楼下上去就一分钟……”
“的确,时间很短。”喻樰笑了笑,“遥控炸药压根用不上计时器,上去也来不及,干脆咱们都在楼下待命吧?”
一般定时炸/药会用上计时器,是犯罪分子为了给自己撤离的时间,而电影小说里拆弹会让人看见明晃晃的计时器,是为了烘托紧张的气氛,真正现实生活中,遥控炸/弹居多,随时随地来一下,压根是没有任何预兆的。
正是基于这种想法,张锐认为排爆手上去了可能还会无辜丧命,毕竟那几十斤的防爆服只是穿个心理安慰而已。他感觉喻樰会这么说,是有别的想法,但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本能感到不爽,却又碍着对方是南宜的队长,面子还是要给的,只能僵在原地直勾勾望着他。
“喻队的安排,是让我们提前找出歹徒,再去拆弹。”易时难得愿意开口解释一句,“人我去抓,你不信任喻队,就一起来。”
喻樰点头同意了:“张锐,你和易时一组,抓人的任务交给你们。”
“……”张锐想抽自己一个耳光,自己在前面挖了个坑,还不得不跳。
若是这样的顺序,那么喻樰的安排能最大程度提高人质的存活率。从这一点就能感受到,他不想放弃任何一点希望和可能,尽力守护人民的人身安全,履行身为警务人员最基本的义务。
“有问题吗?”喻樰推了推眼镜,偏头看向蒋栋梁。
蒋栋梁和自己的师傅赵培英正在低声交流,片刻后抬头,目光坚定:“没问题,我们早就研究过‘爆炸案’的资料,如果是采用相同的自制遥控炸/药,可以很快拆除。”
喻樰心里有底了,微笑点头:“辛苦了,这次的可能性只有0或100,压力比较大,请见谅。”
赵培英摆摆手:“别这么说,拆弹这个工作本来就是绝地求生,真怕压力的话也干不下去。”
喻樰又看向原康:“还有,原队,请你们技侦派两个人带上设备,在车里监控,有报警电话的话第一时间做好定位。”
原康拿起手机:“嗯,我马上打电话,让他们直接去兆勋路。”
任务布置下去,对于这样的安排,南宜的人没什么意见,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海靖那里倒是窃窃私语,显然还是抱有怀疑的态度。这一整个行动的核心要素,都是基于易时的推测,可以说这盘棋完全是他在下,成也在他败也在他。他们这些队员好比棋子,只是按照他的吩咐摆在棋盘上而已,如果易时的哪一步猜想出错,这局棋必然会是败局。
处于这种被动的情形之下,和他不熟的海靖同僚忍不住猜想:倘若一开始易时的想法就是错误的,那他们这些天浪费的时间该怎么弥补?庞刀子的下落成谜,上头逼得紧,媒体盯得紧,这时候再冒出侦查方向错误的大乌龙,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一首儿歌、一个谜底、一个人质,易时真有那么厉害,每一步都能预测得那么精准?
张锐在戴入耳式耳麦,低声嘀咕:“连人质都能推测出来,平时兼职算命吧?”
宋苹刚把长发扎好,女刑警数量稀少,上前线的话也是留在车里盯信号,除非实在是情况紧急,一般用不上她们冲锋陷阵。她掐了一把张锐的胳膊:“你这就是赤/裸裸的嫉妒啊!人家天生头脑好,推理能力强,堪称当代福尔摩斯,怎么到你嘴里就成算命的了?”
“你就是磕他的脸呗,还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又不是神棍。”张锐翻个白眼,在他看来,易时这些推理三分靠运气七分看天意,蒙眼瞎猜水分太大,光是那个暗号的推测就相当不靠谱了。
从镜子里察觉到暗号的反射、不存在的大楼说是已经有规划、还有莫名其妙的俄文时间,这都什么跟什么?
还有他们的队长喻樰,一副了若指掌的模样,感觉和易时一样挺不着调。毕竟年纪也不大就坐上队长的位置,在易时面前没什么威慑力,还处处包容他护着他,像个绣花枕头。
真是心疼他们海靖市局,怎么会这么倒霉?前有刘晨毅拉队团建横冲直撞,后有原队长甘为南宜鞍前马后,今天这个行动要是扑街白瞎了,那回去之后可就不是局里领导开个大会唠叨唠叨那么简单了。
为了掩人耳目,南宜队里特地借了一辆海靖牌照的面包车,迎着清晨的凛冽寒风开往兆勋路。蒋栋梁和赵培英坐的是南宜的车,因为易时需要和他们详细确认一下细节,确保他们在收到信号第一时间去解救人质。
“那我们按兵不动,等你的信息一来就去拆弹,是吗?”蒋栋梁问。
“嗯,如果没我的消息,你们别行动,确保自身安全第一位。”易时手中拿着笔,在嘉德写字楼的周边画出一个三角,把三角范围内的建筑体圈起来,“庞刀子的人需要在附近观察,不会离得太远,在遥控信号接收范围内的话,只有这三栋楼有可能。”
蒋栋梁点点头:“嗯好,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到,我们也好赶紧把人质救下来。”他看了看人质的资料,低声说,“幸好人质不是孩子。”
赵培英的手搭在他的肩头:“孩子的话,你也能应付得了,别放大自己内心的阴影,你忘了是为什么会选择进拆弹部队的吗?”
“阴影?”坐在前排的丁驹回头,“是有什么特殊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