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芸摄影”开在一栋自建的二层小楼,在装修方面明显花了心思,店面整体走得是华丽优雅欧风。两面落地玻璃橱窗里,摆放着身穿洁白婚纱的模特,头顶打下暖黄灯光,塑料模特手捧鲜花,镶钻婚纱光彩夺目,成为附近最惹眼的风景。
和周围破旧又随意的店面相比,这家婚纱摄影店精致得像是落在泥泞里的珍珠,成为整条乡道的一股清流。
邹斌开门下车:“这家店装修得不比城里差啊,开在这种地方能赚到钱?”
文桦北从副驾驶出来:“可能人家有固定的客源呢,赚不到钱怎么舍得这么下本钱。比如说我昨天去的那两家,做不下去肯定也早就转行了。”
简孺最后下来,邹斌把车锁好,三人一起走进店里。推开玻璃门,便听见头顶的感应器传出机械女声:“欢迎光临~
“请问有人吗?”邹斌出声询问,文桦北和简孺四处张望,观察店内布局。左手边是供客人休息的接待厅,沙发、藤椅、玻璃茶几上几本相册,还有一台台式电脑,看来是选照片的地方。右手边是一条短窄的走道,长度大约4米,有一条楼梯通往二楼,而从拐角走过去里面还别有洞天。
“来了。”声音是从楼梯口传来的,一个长发女人走来,非常家居的打扮,穿着修身的粉色羊毛衫和毛呢短裤,脚上还踩着一双布拖鞋,头发睡意披散在肩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摄影店的老板娘。
“几位先生是来取片的?”
“不是,我们是来……咨询婚纱照。”文桦北勾住邹斌的肩,“要结婚了。”
“嗯?……你们吗?”老板娘的表情略显尴尬,“抱歉先生,咱们这里不提供给两位男士拍摄婚纱照……”
“啊?”文桦北和邹斌异口同声,彼此面面相觑,两人光速分开,距离相隔一米。简孺早已经站远了,装作不认识他们:你们继续Gay里Gay气吧别连累我就成。
他们争先恐后和老板娘解释清楚,老板娘恍然大悟,指着邹斌:“哦……是你要结婚,然后女朋友没时间,就和朋友来咨询婚纱照是吧?”
“嗯,对。”邹斌连连点头,“今天最好婚庆也能定下来,咱们就不用再跑别的地方了。”
“婚宴地点在城里还是乡里啊?”老板娘问。
“城里(乡里)。”
邹斌和文桦北对视一眼,简孺打圆场:“我朋友和他老婆意见有点分歧,暂时还没定下来呢。”
老板娘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问:“那日子定了吗?”
“定了(还没)。”
邹斌和文桦北再度异口同声,老板娘的表情越发困惑,简孺影帝附身,推了一把文桦北:“大狗,你加班加糊涂了?二狗明明前天喝酒才说定在五一的,你忘了?”
文桦北一拍额头:“哎哟,我那天喝断片了,好像是这么回事。”
“在五一啊?那婚纱照得赶紧拍了,不然来不及拿,帅哥你来看看,选套餐有活动的。”老板娘把客人往沙发那里引,殊不知身后三人纷纷松一口气,邹斌瞪着文桦北,这日子还怎么过,这辈子都没默契。
简孺才是无语,你俩这随机应变能力,干脆俩狗一起从一队退出来,来二队陪三弟吧!
老板娘把菜单递给邹斌,耐心讲解婚纱照套餐,文桦北坐在身旁当参谋,背地里给简孺使个眼色。简孺单手捂着肚子:“老板娘,洗手间在哪儿?”
老板娘手一指:“前面右拐,拐过去就看到了。”
简孺背微躬着,还顺便从柜台上抽几张餐巾纸,装得像模像样。他刚拐过去,立即腰背挺直恢复常态,把那两张纸塞到口袋里。在洗手间的旁边是一间布景室,用于拍摄简单的室内场景,再往前有一道铁门,是这栋二层小楼的后门。
简孺抬头扫一眼,确定四处没有监控,走进布景室里,从口袋里拿出一次性手套戴上。拉开帘子,里间摆放的都是一些拍摄器材,两架大补光灯就占了不少位置,下面还有两个箱子。他轻手轻脚打开箱子,里面只是一些很普通的装饰品,玩具、卡片、假花等等,都是用于拍摄婚纱照的道具。
简孺把箱子合上,站起来在墙上摸索轻敲,地板也不放过,一番敲打,确定这就是一间普通的布景室,没有任何“暗门”,这才退出来。
这间没有,还要再去别的房间看看。那女人是从楼上下来,很有可能二楼是自家居住,如果有违禁品的话,摆在楼上更合理一点。
不过随便往人家家里闯也说不过去,林队嘱咐过,今天是打探,别暴露身份。况且他们都没带武器,已经确定这里和那伙玩命的匪徒有牵连,万一人就在楼上藏着怎么办?
前方的后门像是没有关紧,露出一丝缝隙,简孺走过去,想通过缝隙看一下后面通向什么地方。他弯下腰,直直对上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吓得后腿一步,扶着墙堪堪稳住,心脏在胸口怦怦猛烈跳动。
是谁,和他一样在通过这道缝隙窥探?
他又走过去,这次多了一些防备,终于看清了那人——一个女孩子站在那儿,约莫四五岁,身穿粉色纱裙,水泥地面洒满五颜六色的颜料,她的脸脏兮兮,左一抹红右一抹绿,双手也是一片狼藉,站在那儿像个打翻的调色盘。
还有一位老妇人睡在藤椅上,闭上眼微张着嘴,发出轻微鼾声,显然也没发现孩子此刻的“杰作”。门后面似乎是一个小院子,对面的铁皮栅栏上方还拉着刺网。
她昂着头,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眸紧紧盯着简孺,手伸到铁门上,又悄悄瞄着在藤椅上熟睡的老人。
简孺依旧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把声音压得极低:“小妹妹,你好呀。”
小女孩儿似乎很少接触陌生人,咬着唇不敢回答,简孺继续轻声问:“你是这家的孩子吗?外面的是你妈妈?”
小女孩儿瞬间睁大双眼,刚张开嘴,熟睡的老妇人发出一声响亮鼾声,一下子醒过来。
她扶着藤椅站起来,瞧见水泥地一片狼藉,布满褶子的脸顿时拉下来,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攥着小女孩儿的胳膊:“死伢子你作死咯!”
小女孩儿吓一跳,接着一个耳光呼到脸上,老太太边打边骂,用的都是方言。那个孩子被打了一个耳光,屁股、后背又被狠狠扇了几下,稚嫩脸颊浮起几道清晰指印,却咬着唇一直没哭。
简孺试着推开门,却发现门是从里面插起来的,又一声清亮的脆响,他内心一颤,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出声制止:“老太太!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动手打孩子?!”
老妇人愣了下,这才才发现门对面有人,女孩子对着门缝伸出手,脸颊肿胀狼狈凄惨,那双眼睛却一尘不染,黑色眼眸里充满渴求。
他的高呼把坐在前面的三人一起吸引过来:“怎么了?”
简孺指指铁门:“老板娘,那是你家院子吧?里面一个老太太在打孩子。”
老板娘脸色变了变,立即冲过去拍门:“妈!妈!你开门!”
老妇人慢悠悠把插销拉开,铁门打开之后,老板娘冲进去,立即扑到女孩儿身边:“桃桃,你没事吧?疼不疼?身上有没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