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零落的朱红大门被缓缓推开,在躲雨的少年正往火堆里添一把柴,听见声响猛然站起。
从半开的大门走进一道高大的身影,浑身湿漉漉,和他一样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淋成落汤鸡。男人穿过前院,一步步靠近议事堂,少年才发现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他的背上还有一个。
“躲会儿雨,不介意吧。”
男人不像是在征求意见,而是陈述事实。少年默默挪到对面,把靠近火源的干草堆让给他们。
男人对他点头笑了笑,把身上背着的那人小心翼翼放下,看到那张眼眸紧闭白森森的脸,少年再度站起来:“……是她?!”
“嗯。”
“她怎么了?”少年问得小心翼翼,这个女人在两个小时之前还动作利落地制服了魁梧的光头汉,这会儿安安静静靠在怀里,苍白又脆弱,宛若一朵即将衰败的昙花。
“累了,休息一会儿。”男人看向中院,“后面你去过吗?”
少年摇头,这里是林家村的旧祠堂,若不是为了躲雨,他这辈子也不会主动进来,更别提到处乱转了。
他不是生在林家村,对祠堂没什么可敬畏的,刚进来时冻得瑟瑟发抖,看见摇摇欲坠的旧供桌,走过去几脚将它拆成大小不一的板子,留一块铺上干草当座椅,剩下的点把火全部当柴烧了。
“我带他去后面。”男人捞着腿弯将沉睡的美人抱起,似乎能看穿少年的内心,笑道,“不必对林家村的敌意那么大,入不入族谱都对你的生活没有影响。”
少年怔住:“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姓林。”
偌大的议事堂空旷寂寥,少年抱着臂,盯着跳跃的火光发呆。片刻后,男人回来了,居然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衬衫牛仔裤,手里拿着的那一堆不断往下滴水,一起担在火堆旁边烘干。
少年用余光打量着他,是个生面孔,在林家村的这段时间不曾见过。刚刚进来也没见他手里有拿任何东西,衣服又是怎么换的?
真是谜一样的男人。
不知过去多久,屋外的大雨终于渐渐转小,顺着屋檐淅淅沥沥落下。少年熬不过困意,蜷在干草堆上打瞌睡,朦胧间看见男人走出那两扇对开的大门,离开旧祠堂。
时间随着夜色静静流淌,烧了一夜的篝火残存着微弱的火光,少年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抬头一看,雨停了,天色蒙蒙亮,依旧沉积着大片乌云。
他四处张望,男人还没回来,想了想又拐去后院,推开一扇扇门。旧祠堂废弃多年,每一间打开都是灰尘满面,霉味扑鼻而来。直到倒数第三间,门一推开,淡幽清远的檀香味飘出,还有一片光裸的莹白脊背映入眼帘,两片单薄的肩头弯出尖锐的弧度。
一瞬间,少年耳根涨红,匆匆转身回避:“对……对不起!”
易时的双手还撑在T恤的袖子里,听见开门的动静,下意识以为是林壑予,回过头才看到背对着自己的熟悉身影。
“是你?”
少年点点头,磕磕巴巴开口:“你、你先换,我走了!”
?易时茫然,大家性别相同,换件衣服而已,有什么好回避的。
少年规规矩矩坐在议事堂里,心跳还未平复,咚咚咚砸着胸口。他把自己的狼狈归咎于不小心冒犯到女性,结果等到易时走出来,又彻底呆住。
“怎么了?”易时摸一把右脸,“有东西?”
少年愣愣摇头,视线集中在一马平川的胸部:“……你是男的?”
“嗯,之前是特殊情况。”易时看见自己那身女装被挂在一旁,经过一夜的烘烤还未干透,他也不想再穿回去了。
少年用余光悄悄打量,明明是白衣黑裤,极简的装扮在他身上却流露出不俗的俊秀感。人靠衣装不假,不过当穿衣的人太过出色时,那么衣服就得靠着人的气质来提档了。
原来真的是男人,难怪昨晚再见到他的感觉有点怪异,棕色长发忽然变成黑色短发,巾帼侠女也变成七尺男儿了。
“他呢?”
“出去了,还没回来。”少年从口袋里摸出几个松果,递过去,“你饿吗?要不要吃一点?”
看见松果,易时才想起来害人家白爬那么高的树了。他弯起唇角,略感抱歉:“当时情况紧急,顺手就用了,有机会的话我会摘一筐补偿你。”
“不用了。那些冒出来的小孩子,是怎么回事?”
易时的眉头蹙了下,他不想解释其中的原由,知道的越多被牵扯进来的可能性越大。昨晚会突如其来对光头动手,也是想让少年赶紧离开而已,没料到今天一睁眼又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