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壑予的带领下,两人抄了一条近路,绕过那片洼地,在距离樟子松林一里地左右,不到情人峰的那片山脉,就有一个人迹罕至的山洞藏在枯黄蔓草中。
易时站在高处,手中拿着接收线圈,呵一口气,本来准备将表面上的指纹擦干净,想了想又没这么做。这个东西并没有被深入调查,只是出现在物证栏里,那么也没必要再画蛇添足。
他松开手,白色圆壳掉在地上,陡峭的高度差让它沿着泥土地咕噜噜往下滚,撞到石块弹了一下,最后掉进枯叶堆里。林壑予从树上跳下来,拍拍裤子上的灰:“那边有一个便衣小队在搜山,要不了多久就会过来,我们先去看一下人质。”
“可以去吗?”易时抬头看着天空,林壑予笑道:“没事,现在无人机都往北成安的方向去了,只要别遇上搜山小队就行。”
“哦。”易时跟上他的脚步,要不怎么说想要林壑予陪在身边呢?这种办案途中的细枝末节根本不会记录在册,只有他最了解。
林壑予在前面带路,走的都是最隐蔽的捷径,由此可见对他成安山的熟悉程度不亚于林二德,易时好奇问:“你以前经常来成安山?”
“嗯,林家村长大的孩子,没有不喜欢进山的。”林壑予回头眺望那片洼地里的樟子松林,“……其实这里我以前来过,不过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没什么印象。直到这次过来找你,才逐渐回忆起来。”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不喜欢待在林家村,会翘课去山里。”
“对,林家村是我母亲的娘家,但我在这里是个外人。族里的长老们不肯接纳我,逼我改姓换名,归到林家村的血脉里,否则就要赶我出村。当时我年纪小,只能任由他们折腾,憋一肚子怨气进山乱蹿,等气消了再回去。”
提起往事,林壑予语气平淡,仿佛在谈别人的家事一般。易时笑了笑:“这样解压也挺好,至少没做出格的事。”
林壑予望着他,黑眸染上戏谑:“嗯,和你小时候相比,是听话多了。半大的孩子到处乱跑,谁都看不住,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
易时脸色微红,他并没有小石头的记忆,也不知道自己的童年是什么模样。林壑予的语气不像是骗人,而且按照自己一贯无所畏惧的行事风格,乱跑什么的,倒也有迹可循。
林壑予顺手搂住他的肩头带进怀里,轻轻拍了下脸颊:“希望这次的你被救回去能乖一点,让我少操心。”
易时愣愣点头,脸颊更红了。
这一片山脉地势平缓,山壁、地面铺盖的皆是枯藤老叶,这一类灌木顺应时节生长,春盛冬衰,早春里也只是冒出星星点点的绿芽,一旦过了四月,便会长势喜人,很快就会为漫山遍野换上新衣。
关押人质的岩洞距离地面只有四米左右,易时拽着一根从高处伸下的树藤借力,踩着凸出的石头一跃而上,拨开厚重的枯草蔓。林壑予在后面,等两人进入洞里,顺手把充当门帘的枯草恢复整齐。
洞里空间算不上大,孩子们蜷缩在一起,手脚都被拇指粗细的铁链捆住,数根铁链缠绕在洞内的一块巨石上,导致他们无法行动。相较于洼地,这里干燥许多,也没有那么阴寒,厚重的枯草挡住寒风,倒不用担心会冻死。
小石头蜷在角落里侧身躺着,双眼蒙着黑布,听到脚步声头抬起来,本能地往后退。不止是他,别的孩子也是如此,一有脚步声出现便瑟瑟发抖,可想而知被绑架的数日,他们幼小的心灵遭受多么严重的伤害。
易时的右手握紧成拳,闭了闭眼,把心头燃起的怒火压下去。他走到小石头身边,手刚碰到他的胳膊,这孩子浑身一个激灵,拼命将自己缩成一团。易时连忙将他抱起,低声在耳边说:“是我。”
怀里小小的身体停止颤抖,易时把封住嘴的胶布小心翼翼撕下来,小石头迫不及待出声:“真的是你吗?老师?”
“嗯,别害怕,过一会儿会有警察叔叔来救你们出去。”易时握住他的手,“你妹妹呢?她被带去哪里了?”
听到栀子花的名字,小石头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我不知道!那天下着大雨,他们带走了好几个人,第二天就把我们关在这边,说隔一天会来给我们送食物……”
“他们是被谁带走的?”
“是那个受伤的光头,等雨停了他随手揪走几个小孩,其中就有栀子花。”小石头咬着唇,声音在轻轻颤抖,“他、他会不会把人都杀了?毕竟那么生气,你跑走了他一直在骂脏话,要弄死你……”
易时低垂的睫毛微颤了下,看来是由于他的原因,才导致人质被分批扣押。这不正应验了林壑予的话吗?在既定事实面前,任何改变都是推动,会让事件的发展更加紧密流畅。
“不会的,栀子花不会死,别害怕。”易时搂住他低声安抚,小石头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追着问:“真的吗?你看到她了吗?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易时苦笑,他也不知道,或许身后的林壑予可以解答这个问题。目前只能告诉小石头,很快就会有警察叔叔来救他,带他离开恐怖的绑架案。
小石头喃喃自语:“真的么,我这种孤儿他们会救吗……从小到大,也就只有一个警察救过我……”
“会,并且救你的人,会是你这辈子最信任的人。”易时抚摸着稚嫩的脸颊,看到曾经的自己如此凄惨、无助,内心感触良多。林壑予轻咳一声,示意他该走了,易时低声嘱咐:“我的事尽量别和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小石头轻轻点头,身旁的热度离开,他继续蜷成一团,内心却在暗暗期待希望的降临。
离开时,林壑予顺手脱掉一个孩子的运动鞋,从洞口扔出去。易时将洞口恢复原样,跳下去刚好被抱个满怀,他感觉这几天被照顾得过分,轻咳一声,委婉地表达自己的病好了,没那么虚弱,这么点高度还不够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