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动,”易时的右手手指动了两下,“手指可以,手臂应该影响也不大。”
戚闻渔一脸嘲讽,小朋友好像比我这个老法医还懂嘛,干脆解剖室让给你怎么样?
在他的极力劝阻下,易时终于放弃拆夹板的想法,不情不愿回房间。戚闻渔抹一把汗,体会到带孩子的痛苦,还是不听话的内种。算了以后别领养了,他有阿樰就够了。
晚7点,喻樰那边终于有动静了,还是压缩包,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易时坐在电脑前,先点开王永的所有信息,一目十行,看到“丽锦中学”,心里已经十拿九稳。再找到赵成虎重新提审的笔录,逐字逐句查看,终于弄明白秃老鬼让他去烧的是什么纸。
老鬼那家伙有病,纸钱还用报纸包起来,我懒得拆了,全扔进去了。
易时把这些关键信息全部截取出来,正在整理,喻樰又发消息来: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这下应该石锤了。
他发来的是几张照片,主角是年轻时期的李嫚和王永,两人虽然没有亲密的姿势,但从神态也能看出关系非同寻常。易时长出一口气,靠着椅背,从案件发生开始缠绕的迷雾终于散开。
王永,南宜人,父母在海靖做水果生意,他在海靖读书,念的是丽锦中学,和李嫚同校。李嫚初中毕业未继续上学,四处打工,在王永家开的水果店里工作过,少男少女之间互相暧昧,悄悄交往,只有半年时间便结束了这段初恋。
后来李嫚经人介绍,和孙鬼结婚。孙鬼心胸狭小,对李嫚看管甚严,得知她有初恋情人,借酒劲去王永家的水果摊找麻烦。后来王永家里生意不顺,他回到南宜,进入南宜机械厂上班。两人从来没有私下联系,可惜孙鬼并不相信,删除同学聚会的信息成为导火索,让他认定妻子心里有鬼,酿成惨案。
此人报复心极强,十几年过去,还对王永恨之入骨,认为是他的存在,自己的家庭才会支离破碎。刚好和庞能水臭味相投,唆使他去炸毁机械厂,顺便炸死住在二号宿舍的王永,跨越几十年的“仇恨”终于了结。
喻樰听完他的分析,一声声叹息顺着信号传去:“其实你让我去查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肯定还是和感情纠纷有关。如果当年的杀妻案件能把这些根源□□,机械厂的案子也许就能避免了。这个秃老鬼,为了一己私欲害死那么多人,简直丧心病狂,枪毙五分钟都不解气。”
“他不算人,虎毒尚且不食子,连牲口都不如。”
“可能怀疑女儿也不是亲生的吧?那‘生日’的问题,你怎么看?”
易时翻开手边的本子,语气更加阴沉:“根本不是什么生日,他杀死李嫚的日期是11月12号,炸死王永的日子是10月30号,从这里面摘的两个数字拼凑的。让赵成虎去烧纸,是想把登有机械厂爆炸案的那张报纸烧给李嫚,报复她的‘出轨’。”
“……”喻樰沉默,很久没遇到这么变态的犯人了,他摘下眼镜,捏着眉心,“这些我会报上去,应该和事实相差无几。最近连邓昌那边一起行动,整个北成安都翻过了,还是没找到人,真愁。”
“应该……不会找到了。”易时轻声说。
这个世界的案件终止,切换到另一个世界的案件继续,在这里怎么样奔波都只是徒劳而已。
———
元旦前夕,南宜整个一队全部从海靖撤回,恢复正常运作。去的时候车子里坐得满满当当,回来时却有个位置空出来,一股淡淡的哀愁笼罩在车厢里。
“暂时告一段落,领导说了,这个法定节假日大家好好休息,这段时间辛苦了。”喻樰拍了拍手,“好了,别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多少天没回家了,放假还不开心?”
丁驹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说了句“易时不在了”。
顿时,车内的气氛更加凝重,喻樰抱着臂:“他是暂时不见,又不是殉职了,外面传得跟真的一样,你们内部的也跟着信了?”
闻言,众人纷纷摇头,李长生撑着额,说:“可是这都多久了,二十天了吧?我现在就担心他给抓起来了,吊着一条命被那些歹徒折磨致死。”
邵时卿搭着他的肩:“不会的,易时那么有能耐,要折磨也是他折磨别人才对。”
“所以啊,既然这么信任他,还担心什么?”喻樰淡淡一笑,“到了正确的时间,他会回来的。”
经过五个多小时的车程,金杯拐进市局大门,丁驹头一个跳下车,伸个懒腰:“可算回来了!我连南宜的空气都快忘记什么味儿了。”
邵时卿哭笑不得,这小子想念的空气恐怕是市局对面炸串店飘出的香味儿。
李长生巡视一圈,挠着后脑勺:“怎么了这是,看我们的眼神都不对劲,不会真以为咱们一队全殉职了吧?”
“……”三人皆是无语。
“真的诶,隔壁烟酒店的大妈平时见到我笑嘻嘻的,刚刚见到我像活见鬼了。”
喻樰微笑,让他再去买包烟,只要花过钱,大妈的亲切感肯定又回来了。
散队后,众人拎着行李各回各家。喻樰打车回去,他知道今天跨年,游戏上肯定有活动,懒得通知戚闻渔来接。打开房门,客厅的灯开着,空无一人静悄悄。这个点,他们肯定都是在家的,书房的门和易时那间房的门紧闭着,两人肯定都在专心忙活自己手里的事,才没有听见开门声。
喻樰没管戚闻渔,而是轻手轻脚打开易时那扇门。只见瘦削身影坐在床边,左手握着右手手腕,反复尝试举起一个小哑铃。
易时的表情很专注,眉头习惯性蹙起来,每次下意识松开的动作都会懊恼,不过一秒情绪便调整回来,继续一遍遍重复。
“闻渔说得不错,你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
易时抬头,被现场抓包,眼中布满诧异。喻樰指着哑铃:“戚闻渔同意你做的?”
易时心虚移开视线,哑铃也放在一旁,主动远离罪证。
“我看他也是欠教育了。”喻樰笑了笑,“虽然我不是医生,但小时候也骨折过,一个月复查的时候医生才让我去试着锻炼手臂功能。”
易时想反驳自己体质好、恢复快,戚闻渔从书房里冲出来,边跑边骂:“你小子趁我不注意又偷哑铃了是吧?跟你说了不行、不行,你非得练!你……欸?阿樰你回来了?!你怎么回来都不告诉我!”
喻樰笑而不语,戚闻渔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抱着他一阵猛亲。他发现媳妇儿的笑容始终很微妙,立即竖起三指,天地良心,他绝对尽心尽力看着易时,是这小子太会钻空子,一个不留神就搞事情!
“活动结束了?”喻樰问。
“还没,活动哪有你重要!”
“哦,那你删号退游吧。”
戚闻渔立即戴上耳机冲回书房。
喻樰丢个白眼,这就是中年男人,虚情假意。他进来把小哑铃收起来,问有没有换过药,易时点点头,现在伤口已经长出肉芽,不需要再冲洗弹道,普通的换药他自己就能搞定。
“是吗?”喻樰疑惑,“难道不是那家伙今天赶着做元旦活动,药箱扔给你让你自己换的?”
“没。”
“你不用帮他背锅,我教育他天经地义。”喻樰的表情很诚恳。
“……真没有。”易时汗颜,怎么有种喻队就是想找借口碰瓷的感觉?
喻樰耸耸肩,好吧,没有就没有。看见易时的脸多了些肉感,气色也比之前好太多,倒是可以证明戚闻渔在饮食方面还是挺下功夫的。
今晚有跨年晚会,易时被喻樰拉着一起去客厅看直播。喻樰开了一罐啤酒,又点的烧烤,还很贴心地一半放辣一半不放,完美照顾到伤员的需求。
十一点半左右,戚闻渔那边终于结束,心满意足出来蹭烧烤。他搂着喻樰,还不忘逗逗形单影只的小朋友:“欸,怎么一个人跨年,你男朋友呢?”
“……”
“真寂寞,我俩在你旁边,你不难受吧?”
“…………”
喻樰拿起烤玉米塞他嘴里,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真是烦人。
易时没什么胃口,对着手机静静发呆。他用的微信是新账号,除了喻樰这个联系人,其他的全部一片空白。往年到这个时间,多多少少都会收到一些祝福的话语,群发暂且不论,来自家人的那一份,每年都会更新换代贴合实际,绝对用心。特别是去年,林婶还搞了一个藏头诗,劝他早点结婚。
还有一个对他心怀不轨的傻弟弟,长长一串新年祝福从不复制粘贴,而是一个字一个字绞尽脑汁敲出来的。总结一下过去,展望一下未来,想讨哥哥的欢心,又怕会暴露蹩脚的语言水平,甚至找朋友集思广益,众筹高端祝福语。
倒计时开始,主持人在读秒,伴随着钟声缓缓响起,现场爆发出跨年的欢呼和兴奋,新年伊始,岁月又在钟声里涤过一轮。
“叮”,手机响了下,易时点开信息,来自他唯一的联系人喻樰。
新年快乐[烟花]队里的人都很想你,要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