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这样一门婚事,李香雨满心欢喜。
她长到十六,看到过的男人都是村里的那些,夫妻二人之间吵吵闹闹,都是关起门来的事,恶劣些的喝醉酒打人。她和周兴华好了几年,他对她唯命是从,无论她提多么离谱的事,他都会考虑,就算她狮子大开口提十五两聘礼,他忤逆母亲去府城挖矿也想给她挣出来。
所以,虽没见过未婚夫,她也不觉得他能恶劣到哪儿去。
今日大喜之日,没想到他竟然会送自己这么大一份礼。
本来成亲前他有妾室甚至搞出孩子是他错,是常家理亏,要不是这女人欺人太甚,她还没想闹大。本以为闹这一场常家会退让,会道歉……没想到他这样硬气。
硬气也没什么。
男人硬气正常。
可是这么多人面前,大喜之日他说这样的狠话,这么半天也没个人上前打圆场……李香雨的心越来越沉。
如果是在村里,这时候早就有人上前劝和了,可是这周围的人都一副看热闹的架势,愣是没有人上前和稀泥。还有最要紧的,大门口这么大的动静,常家夫妻知不知道?
不知道肯定不可能,但是知道了还任由事情发展,要么是不喜欢她这个儿媳,要么,是不想和陈家结亲。无论哪一种,今日这婚事都完了。
半晌,还是没有人上前相劝,李香雨没有台阶可下:“不嫁了。”
她抬步就往外走,门口看热闹的人纷纷让开。
就在她即将出门时,身后,常夫人终于追了出来:“这是怎么了?我正陪客人呢,没看见前面的动静。”
“香雨,你别走,要走也说清楚再走。”
李香雨冷冷转身:“事情不是很明白吗?常痊还未娶妻就已有妾,这妾室还差几个月就临盆。今日又跑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方才常少东家的话这么多人都听见了,什么叫爱嫁就嫁?你们常家,有结这门亲事的诚意吗?”
“今日我确实丢脸。但无论如何,错不在我。别人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吧。”
她拂袖出门,想要让丫鬟拦马车,可周围看热闹的人多,马车也不少。但却没有人主动提出要送她回陈家,这也罢了。在丫鬟上前询问时,还纷纷避让。
李香雨浑身从里到外凉了个透,感觉连手脚都不是自己的。
陈婉华从里面急急奔出来,看到人群外的楚云梨母女,忙拉住李香雨:“我娘在那边,我们有马车,我送你回去。”
其实李香雨今日大早上的看到陈婉华,尤其看到她容光焕发的模样只觉得堵心。但是,这却是在人人避之不及时唯一向她伸出援手的人,她知道此时面对她们婆媳自己难堪,但留下来,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李香雨一身大红嫁衣爬上了马车,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落下。
楚云梨在前面赶车,今日送嫁的除了陈婉华外,剩下的都是陈家的表姑娘,李香雨闹着要走,她们谁也不好做主,干脆就缩了。
马车很快到了陈家大门外,陈家嫁女,好多亲戚的人家都上门添妆,此时陈夫人正站在门口送客,看到楚云梨架着马车过来,有些意外,却还是笑着道:“婉华她娘,你怎么来了呢?婉华在常家那边……”
楚云梨跳下马车,恰在此时,帘子一掀,满脸是泪的李香雨跳了下来,扑进陈夫人怀中:“娘,他们欺人太甚……”
这一句后,就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刚刚才送走的人这么快就回来了,陈夫人大惊,忙扶住人问:“出什么事了?”
李香雨在人前被那么多人议论,又是坐故人的马车回来,一路上只默默流泪,哭都不敢哭,这会儿被陈夫人这么一问,立即嚎啕大哭,真的是止不住那种。哪里还说的出来话?
陈夫人看向这边婆媳两人,最后将眼神落到了陈婉华身上,斥道:“大喜之日,无论出什么事,你都不应该带她回来。”
听到有人骂自己儿媳妇,楚云梨不高兴了,将女儿和儿媳挡在自己身后,怒道:“是她自己出来的,要不是我们好心好意送她一程,现在的她大抵还这副打扮在大街上哭呢。”
被楚云梨凶了,陈夫人恼怒不已,看到街上众人指指点点,把人拽进了门,又喊:“婉华,进来说清楚。”
陈婉华不能不进。她进去了,楚云梨又怎么会放心?
于是,母女二人也跟着进门。
陈家大门关上,陈夫人揉揉眉心,斥道:“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
李香雨哭得厉害,抽泣着说不出话。
陈夫人看向这边几人。楚云梨假装不见,周兴心低着头揪帕子,陈婉华欲言又止。
“哭什么哭?”陈夫人不耐烦了:“大喜之日闹出这种事,还好意思哭?早知道你你会做出这种事,当初就不该接你回来。果然是乡下长大,不知道顾全大局。”
被这么一训,李香雨倒不哭了,忙解释道:“是他家欺人太甚,我刚进新房,就有个怀着身孕的女人端着托盘进来叫我姐姐。我听你说过,常家是兄妹两人,能够进出新房的总不可能是常老爷的妾室……娘,就算是妾,也该明日早上给我敬茶,我这盖头刚掀,她就凑到我面前,就是故意来给我添堵的,也是不给陈家面子。后来闹了起来,常痊不说道歉的话,反而振振有词,说我一个外室女配不上他,让我不嫁就滚。”
见陈夫人越听越生气,李香雨微微安心,继续道:“外人欺负我,我认了。可今日明明是他常家看不起我欺负我。我是陈家女儿,欺负我就是欺负陈家,就算我嫁人了,我也忍不了。这样的人家,我宁愿不嫁。”
掷地有声。
陈夫人面色难看:“她给你难看,你就闹起来了?明明你在新房,怎么会跑到了门口?他说你是外室女,难道冤枉你了?”
李香雨面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