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便问了出来:“牧允之,你当初为什么会向我父亲提起婚约呢?”
牧允之皱了皱眉头,答道:“伯父当时正在为你寻觅夫婿。”
年朝夕:“但他从未想过找你。”
牧允之平静道:“伯父不想你远嫁,他想找一个能包容庇护你一辈子的男人,我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话音落下,年朝夕静了片刻。
她问:“仅此而已?”
牧允之微微疑惑:“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于是年朝夕便懂了。
为什么当年牧允之会突然提起婚约,因为父亲对牧家有恩,对整个月见城有恩。
他想报恩而已。
他父亲此生无敌于天下,在意的只有她这么一个生来不足的女儿。
于是他便如她父亲所愿,娶她为妻,庇护她一生。
他自以为,这便是报恩。
于是她年朝夕便也不再是年朝夕,在他眼里,或许她只是“战神的女儿”,一个他偿还恩情的对象。
她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像是松了口气一样,说:“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解除婚约吧,对你我都好。”
没有感情她还可以培养感情,但若是对方只拿她当一个报恩的责任,这婚约要来还有什么用。
但这次牧允之依旧不曾松口。
他只沉沉地说了四个字:“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婚姻非儿戏,我既然答应了伯父,便不会食言,我也希望你考虑清楚再来和我谈这件事。”
年朝夕的神情一下子冷了下来。
他并没有追问一句她的理由。
或许无论什么理由,在他眼中都是无关紧要的、小女儿的娇纵任性罢了。
窗外雷声响起,闪电透过窗户照亮了两张同样冰冷的脸。
有脚步声匆匆穿过院子,守卫惊慌失措的声音随之传来:“宗恕大人,您不能进去!”
下一刻,院中传来邬妍的惊呼:“宗恕哥!你怎么……”
“起来!”沙哑微沉的声音自院中响起:“快下雨了,你准备跪到什么时候!”
“可是我……”邬妍的声音惊慌失措。
“起来。”宗恕不容置疑地打断她的话。
年朝夕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径直推开门走了出去。
牧允之顿了顿,也跟了出去。
院中的男人鹰一般的眼睛闪电般看过来,对上年朝夕平静的眼神。
他微不可察地顿了一顿。
他带着一整套医者的行囊,却穿着一身浓重的墨衣,黑发未束,披在身后,周身气质桀骜不驯,不像是个医者,倒像是个狂士。
可这个狂士一般的医者正是她的医师,还是她过了几条命的生死之交。
在他的身后,主院的几个守卫已经齐齐跪下:“我们未曾拦住宗恕大人,请城主小城主责罚。”
他们话音落在,门后一个白衣身影轻叹一声走了进来,低声道:“抱歉兮兮,是我没拦住他。”
年朝夕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若想拦住他,还不是轻而易举?”
月见城第一谋士沈退,说不服一个医修?
非但没拦住,还跟着一起进来了,想也知道为的什么。
沈退苦笑一声,没有反驳。
年朝夕不再看他,对守卫淡淡道:“都下去。”
几个守卫犹豫了一下,见牧允之点了点头,这才低头退了下去。
年朝夕看向宗恕:“你不在自己药庐里待着,跑这里来干什么?”
他沙哑的声音带了丝冷意:“我再待在药庐里,怕是过不了多久阿妍就会被抬进我的药庐了!”
他早年伤过嗓子,声音向来嘶哑难听,此时更是多添了几分阴鸷。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年朝夕。
年朝夕平静问道:“所以你是在怪我?但到底是我让她跪的?还是我让她去困龙渊的?这次没出什么事儿,邬妍才有被抬进药庐的机会,但凡出点儿什么事,你觉得今天被抬进药庐的会是谁?”
他抿紧嘴唇。
下一刻,桀骜不驯的医师缓缓道:“是我失言了,但即使如此,阿妍也不该因为一时冲动就跪到天荒地老去。”
年朝夕冷声道:“那月见城十几万凡人便该因为她一时冲动险些葬身蛟腹?”
宗恕眉眼桀骜:“她有多少罪责,我来承担。”
年朝夕冷笑:“我怕你承担不起。”
宗恕:“那大不了,就把这条命陪进去。”
年朝夕静了静。
随即,她像是突然冷静了下来,问:“所以你今天一定要带走她?”
宗恕:“我不得不带走她。”
年朝夕平静道:“那我要是说,今天你若是带走她,从此以后你我之间便恩断义绝,你又会怎么做?”
她话音落下,宗恕瞳孔猛然一缩。
气氛一时之间近乎凝滞,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在年朝夕平静的脸上,没人知道那句话是威胁还是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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