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忠仁道:“小洛应该不会这么想,尘儿倒有可能。”
老伯道:“原本我确实是将他们当棋子的。”
易忠仁砸吧砸吧嘴,哑口无言。
老伯道:“后来,正如这棋局一般,要如何落子已经不是执棋者所能左右的了,尤其是大势已成时,执棋者也只能顺势而为。”
易忠仁又惊又喜道:“你是说尘儿大势已成?!”
老伯哼了口粗气,把两撇白胡吹起老高,道:“大势已成的自然是听雨阁。”
易忠仁本不愚笨,只是起先被老伯牵着鼻子走,思维才没跟上,这下倒是一点即通,拍腿称是。
老伯道:“在我原来的预想中,尘儿这软弱却倔强的性子需要好好打磨,我希望他能成为一柄冷冰冰的无往不利的剑。”
易忠仁道:“所幸尘儿未完全按照你设想的轨迹发展,倘若他真能做到冷血无情,他会是个更为强大的杀手,但舞剑坪上他便不会冲姬千鳞出剑,那么他还会是幽冥教的黑无常。”
老伯道:“不错,一旦幽冥教在接下来的局势中行差踏错,既是杀手亦为先锋的黑无常恐怕会先一步身死道消。”
易忠仁道:“尘儿偏偏容易为感情左右,既会在晋州城里放走几个地煞门堂主,也会在舞剑坪上对姬千鳞出手,几次阴差阳错间总能因祸得福。”
老伯颔首道:“卢昊虽死在他手中,可他同幽冥教的羁绊仍在,于他而言,他已是个了不起的杀手,那些因果善缘未尝不能在关键时刻保他一命,他会比我所想象的活得更好。”
此言显然让易忠仁极为受用,摩挲了好一会儿下巴,才道:“那你原先对听雨阁,对飘零是何期许?”
老伯道:“飘零本便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以前他还会把这些聪明劲用在武道上,以其资质超越龙耀不过早晚之事,哪怕并肩闫卿我都不会有丝毫意外。”
“被废掉后,一心扑在谋略上,我也难望其项背。”
“当年南宫将石府一行带来菊园后,我便存今后能与飘零通力合作之心。”
“彼时,我总觉得以他的性格,虽不至于优柔寡断,但要让他做那些杀伐果断的决定,太过强人所难,由我来当那个恶人便是。”
“岂料他一直做得很好,好到我都怀疑他会否是那老石头的私生子。”
“不过,他们倒是长得一点都不像,飘零还是要比虎头虎脑的石将军俊俏些。”
“总而言之,飘零让我感觉到何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他站得比我高,看得比我远,比我敢用手段,比我不畏牺牲,他能做到我做不到之事!”
“这颗‘棋子’气候已成,我们现在能做的、该做的无非是推波助澜。”
老伯结语道:“你可明白了?”
易忠仁似是大彻大悟地点了点头,良久突然惊呼道:“不对不对,咱们先前在说尘儿的事儿,怎么扯小洛那去了?!”
老伯捂脸唏嘘道:“糊涂,糊涂!”
易忠仁这才恍然,说道:“噢,是我问你对小洛是何看法。不过你这意思是说,尘儿现在也不听你招呼了?”
老伯丢了个白眼道:“棋子也会有自己的想法,更何况是人。”
易忠仁不依不饶道:“尘儿不睬你,却一定不会不理我。这样,我修书一封,赶早送去,他一定会听话。”
老伯难得地呸了口唾沫入亭外鱼池,双目炯炯道:“谁说尘儿不睬我,这些时日来我们来信多着呢,不信随我去书房,让你好生数数看看!”
易忠仁将信将疑道:“真的吗?我不信!”
老伯忿忿道:“你这信送去,八成石沉大海!”
“不可能!”易忠仁粗声争辩起来,却又扭捏呢喃询问道,“为什么?”
见易忠仁老脸憋得通红,老伯才心满意足地答道:“尘儿已不在那儿了。”
易忠仁更加不解,愁眉紧锁,道:“就昨天的消息,那边仍有人被暗剑刺杀。”
老伯道:“那儿的人,要论隐匿,可与无月媲美,要论剑法,可被冠以中州四剑之一。”
易忠仁听得越发糊涂了,道:“你说的好像便直接指代三人,兜率帮的笑面弥勒和影佛,以及埠济岛剑鬼谢飞,他们缘何要帮着尘儿去shā • rén,还是暗杀?”
老伯摇摇头,对易忠仁不再报希望,直言道:“他们帮尘儿,不是有求于尘儿,便是与尘儿做了交易。”
易忠仁道:“求什么,做什么交易?”
老伯道:“不知。”
易忠仁很快便反应过来,问道:“难道刚刚那些都只是你的推测?”
老伯点头默认。
易忠仁不可思议道:“暗部都没能查出个大概?”
老伯道:“无月脱不开身。”
易忠仁道:“尘儿既有能力避开暗部眼线,那么江湖上七成以上的人都难寻他踪迹,再有一成被障眼法骗得团团转,剩下两成或自持身份或无暇分身,这么一看还真没人能知晓其去处。”
老伯笑道:“说不定就是来江宁郡的。”
易忠仁闻言一惊,忙比了个噤声守势,压低声音道:“你能猜到,别人不也能猜到?”
老伯从容道:“猜到有先后,而且还得看尘儿究竟是来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