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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万字章(2 / 2)

谢潮生放下手机,开始仔细回想,他是不是太过冷淡。

回想不到一刻,他按照班级通讯录拨通了谭一一的电话。

那边的女声带着倦意打着哈欠,答应帮他联系到林绒后拨打回来。

等了半个小时,再打过去,谭一一的电话也成了忙音。

谢潮生望向床头柜上的那瓶云南白药喷雾,嘴角微扯。

过了片刻,他给尤意打电话。

尤意的脾气干脆直接:“分了就分了,关老子屁事!”

说完挂断,再打过去,石沉大海。

谢潮生起身,走到落地的全身镜前,望着里面的人。

良久,嘴角又扯了扯。

“你怎么了?”

他开始问自己。

“你到底,怎么了?”

-

一整个暑假,谢潮生和林绒没有再见面,也没有联系。

报名那天,他远远看了林绒一眼。

她穿着泡泡袖的杏色及膝裙子,黑发蓬松散在肩头,额前的刘海像一弯月牙,衬得下垂的猫眼更为圆润,瞳仁乌黑,闪着耀眼而温柔的色泽,如同宝石。

高一到高二,两年的时间,她额前从来没有过刘海,也不会将头发随意披散。

他唯一看过一次她披头散发的样子,是那节被占用的班会课,她用笔当做簪子盘起头发,随后不经意地抽出,一头黑发宛如流云般散下。

现在这次,是第二次。

谢潮生收回目光,当做自己没看见。

-

开学那天,出国旗的时候,谢潮生久违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

林绒站在女生队列的中后排,听到不少女生的惊叹声。

“wǒ • cāo,看到没?又帅了!”

“啊真的好帅,哎!看过来了,他看我了!”

“啊啊啊,要死了。”

……

升完国旗,唱国歌时,周围总算能够安静一些。

随后校长和老师代表致辞,紧接着学生代表上台致辞。

周围的人群又一次开始兴奋起来。

谢潮生的身形清隽而挺拔,简单的蓝白色校服,被他穿出定制款的效果,浑身从头到尾,没有一个线条不被勾勒得完美。

黑发细碎垂于额前,精致的五官因为瘦削,更显得出类拔萃,浅淡的唇并无弧度,添了几分淡漠气息。

他明明在富有情绪地致辞,由清冽干净的声线说出,以及那双看一眼就让人产生禁欲念头的眼睛,让人只剩一种直觉——

他很高冷,不好相处。

所以台下的女生们,也都只是过过眼瘾,最多再动动嘴皮子,不敢再有其他的念头。

开学典礼完毕,林绒顺着人流回到教室,第一节课是班会课,李妍要重新安排座位。

林绒挤回她前排的位置,把谭一一的同桌秦漾赶了回去。

安排座位时,完全打乱了上个学期的座位顺序,成绩好一点的同学会和差一点的同学坐在一起,形成互帮互助的学习氛围。

林绒上学期期末考是在班级第12名,年级第258名,算得上是中上成绩的一批。

毕竟他们这一届的高三,学生人数一共有1600多人,是南枝高中历年来招生人数最多的一批。

林绒和一个戴眼镜的清秀男生坐在一起,她的位置在第五组的第四排,周围的学习氛围还算不错,都是些平时上课肯认真听讲的。

她注意了下谭一一,她这回离她离得天南海北,两人别说上课讲小话,连传纸条都是不可能。

而谢潮生,她没注意。

大概好像,还是坐在后排某个位置吧。

反正,与她无关。

到了选班干部的时间,有意参加班干部竞选的同学上台演讲,由班里的同学进行匿名投票。

到了高三,尤其是在他们这样的重点班,大概所有人想的都是好好学习,上台竞选班干部的人竟然寥寥无几。

谢潮生,也没有站上去。

李妍也不尴尬,看到大家热情都不高后,直接说还是按照以前的来。

这回没人敢有反对意见,都默默接受了。

李妍说接下来有文艺汇演,届时市教育局的领导都会来参观,每个班都必须报一个节目上去,让文艺委员组织好这一次活动。

好巧不巧,林绒就是文艺委员。

后半节的班会课,她一直都在思考着要怎么组织好。

下了第一节课,林绒窝在位置上没动。

下了第二节课,林绒窝在位置上没动。

下了第三节课,跑下楼梯去做课间操的时候,她不小心跑得太快,脚底打滑,刚好她的新同桌在前面,稍微扶了她一把。

林绒对他笑笑:“曹临,谢谢。”

“没事没事。”曹临脸皮薄,当即透出了点绯红。

林绒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认真做完操,她跑在第一个回教室,力求第一时间窝回自己课桌上。

这样,就不用跟某个不想看见的人视线有碰撞。

谁能想到,她虽然的确是第一个回教室的。

可教室里除了她外,还有其他的人在。

她最不想撞上的视线,毫无预兆地,撞上了。

谢潮生坐在上学期他原来的位置,右手握着笔,正在解着题,见有人进教室,随意抬头看了一眼。

两人视线对撞。

他的眸子里无波无澜,接着低头,继续解起题来。

林绒在心里催眠自己,就是一场梦,不要去想了。

就这样,安安静静坐回了座位上,接下来的课,继续认真听讲做着笔记。

-

到了午饭时间,林绒和谭一一一起去食堂吃饭。

由于他们是提前开学时间补课,所以整个学校只有高三的学生,比起以前,食堂现在要空旷得多。

徐路在短暂的暑假期间,已经把谭一一攻略到手了,到了食堂,她们和徐路尤意碰面,自然而然四个人坐一起。

林绒低头吃着饭,时不时听谭一一和徐路打情骂俏几句,当周围女生们的热情开始高涨起来,不可避免从嘴里发出一些呼声时。

林绒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拼命扒饭。

没过多久,谭一一疑惑的声音传来:“班长这回不是一个人了。”

林绒扒饭的动作一顿,又听到徐路说:“怎么没穿校服也能进啊?看样子,那人也不像高三的啊,真怪了。”

尤意哂笑接话:“有什么好怪的,那是人家好妹妹,陪哥哥吃个饭,怎么着了?”

林绒的脑袋再也控制不住,一瞬间抬起来。

于是看得清清楚楚,穿着粉色格子裙,扎着双马尾的女生,坐在角落里谢潮生的对面,正含着笑一点一点给他添着菜。

林绒拿着筷子的手一松,一双筷子啪嗒掉落在地,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要从眼里流出来后,她瞬间起身转身,朝着食堂外走去。

身后传来他们几个人的喊声,林绒全当做没听到,只顾着加快脚下的速度。

他们高三那一栋楼的天台很宽很大,林绒出食堂后,几乎是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往着他们那栋楼的天台跑去。

到了顶层,把铁门重重一关,林绒爬上了里边的围墙。

坐在围墙上,林绒眯着眼睛去望天边的太阳,觉得有些刺眼,于是伸出手,稍微挡一挡。

阳光再也不能直射到她的眼睛了,但酸胀的感觉依然存在,有些自然而然的生理行为,根本没法控制。

林绒使劲吸吸鼻子,索性不再掩饰,小声呜咽起来。

身后轻微的脚步声,由于她过于投入,压根没听到半分。

忽然间,腰间传来桎梏的感觉。

林绒浑身的血液顿时全冲上了头顶,她的手从眼睛处移开,缓缓往下,看到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漂亮的手。

白皙,修长,干净。

每个指甲都裁剪得恰到好处,整齐而又圆润。

这双手互相紧扣,宛如一条长在她腰间的玉带。

林绒似有若无地闻到,来自于她身后人的,溪水混合森林的清冽气息。

“谢……”林绒喉咙微滚,才完整说出那个名字,“谢潮生。”

身后人没应声。

由于林绒坐在围墙上的原因,他的脑袋高度,差不多和她的脑袋平齐。

因此林绒能感受到,他呼吸时,过于浅淡的节奏,仿佛是怕惊扰了什么,不敢用力。

林绒的胸膛不断起伏,她视线下垂,看到距离自己脚不过一米的平地,艰涩地开口:“这是内围墙,我没想自杀。”

谢潮生:“我知道。”

他的声音很缓很轻,和他的呼吸一样,夹杂着小心翼翼。

林绒深呼吸一口气,声音忽然拔高许多:“那你干嘛啊!”

身后的人没如她预想中被吓到,因此手没松开。

他反而靠近,比起呼吸和话语来,跳动频率过快的心脏,尤为的突兀。

林绒浑身的血液僵在了一个点上,在她后背的左肩胛骨处,贴着某个人活蹦乱跳的心脏。

它用力搏动,仿佛在证明,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而并非虚幻。

倏尔,谢潮生的脑袋轻缓地挪动,他的唇带着滚烫的温度,覆在她耳后根的位置。

林绒的鸡皮在一瞬间起来,浑身上下如同触电,大脑头层都要不是自己的了。

谢潮生辗转反侧,烫下几个吻后,贴着她的脸颊,也是她的耳畔,话语轻似呢喃。

“我只想抱你。”

跟在台上清冷的致辞不同,他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在舌尖跳跃,带着缱绻的浓浓的眷恋,又轻又重,直入人心。

饶是这副姿态,却没有半分轻佻的感觉在。

林绒的灵魂几乎要脱体而出。

在要失去理智的最后一刻,林绒猛地转身,把他的左手使劲一推,腿伸长,直接跳到地面。

“滚!!!”

谢潮生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这一刻掺杂进了莫名其妙的意味。

他的唇线渐渐扯直,暧昧消退后的脸庞,只一眨眼,恢复成不近人情的冰冷。

林绒喉咙不住滚动,微微抬头,看着谢潮生的脸,一切的思绪仿佛都被拉回到那天——

蹦极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有想,别人会尖叫,别人会害怕,而她不会,她满脑子都是他的脸,是他和裴若离开的身影。

她给足了自己心理准备,她在想,哪怕他只是风轻云淡地说一句,她是我xx家的妹妹,都好。

起码让她有一种,抓住冰山一角的感觉。

而不是乘着一艘没有帆和桨的船,漫无目的地航行在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大海,你永远不知道哪时哪刻,会触到海底下潜藏的冰山,而后浸水,逐渐沉没,最终……

尸骨无存。

不管是裴若这个妹妹,还是他几天没有回家的原因,亦或是他为什么去当虚拟恋人……

谢潮生对于她来说,就像一团雾,她努力伸手去抓,却怎么都抓不住。

蹦完极后上来,谢潮生整个人让她感受到的,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他没有上来抱她一下,甚至没有牵牵她的手,哪怕一句最普通关心的话,还怕不怕?没事了吧?

都没有。

她回到家,盯着手机看了很久很久。

可不管盯了多久,都是一样,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心情跌落到谷底的时候,她终于收到了他的消息——

对不起。

我一直,当你是妹妹。

“林绒……”

思绪被拉扯回现在,谢潮生的身子前倾,双眸微敛,无端端的,多了几分强势的压迫感。

“我从来,不是喜欢追根究底的人。”

他说着,拇指一点点摩挲上她的脸,碍眼的未干的泪痕,稍一用力,便被拭去。

“但我人生中,还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你总得,告诉我。”

“你始乱终弃,又莫名其妙,看到我就哭。”

“原因,是什么?”

最后几个字,被说出咬牙切齿的感觉。

林绒被他的双臂,桎梏在一方小小的空间里,无论抬头,或是低头,眼里都只能有他。

她天生就胆小。

能鼓起勇气,吼出滚字,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

因此这一刻,林绒微微垂下眼,小声嗫嚅着:“妹妹……”

谢潮生问:“什么妹妹?”

林绒先前的泪水沾湿了眼,睫毛软软趴着,嘴巴再也不受控制,越来越瘪。

抽泣声伴随着哽咽声,几乎同时而来,因此一句话,断断续续的,说不太完整。

“你…你一直,一直……把我,当…呜呜呜…当你……呜呜呜呜呜……妹妹呜呜呜呜……”

谢潮生的喉结不住滑动,在他脑子还没作出正确判断的期间,他右手自然而然搂过她腰,左手摸上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嵌。

“林绒,你赔我的暑假。”

而后,他说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林绒呆呆抬头,一片泪眼模糊中,看到谢潮生的脸,越来越近。

她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现在混合了被阳光炙烤的味道,干燥而又清冽。

浓烈滚烫的鼻息覆下,几乎要将皮肤灼伤。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碰上她的唇角,挨了不过一瞬,即刻分开。

与亲吻动作不同的是他手上的力道,死死把她按着,仿佛真要把她整个人嵌进体内。

滚烫的体温,以及不断起伏的胸膛下失去节拍韵律的心跳,带她领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高度。

贴得那么近……

她今天的胸衣,还有一点点薄。

林绒被像小鸡一样圈在怀里,听到他在耳畔更加浓烈的呼吸,夹杂着轻不可闻,却又认真的话语。

“你见过哪个哥哥,对妹妹这样?”

林绒不说话。

谢潮生就这么抱着她,过了片刻,提醒午休的音乐响起。

一直以来桎梏住她的力道霍然松开,谢潮生拿出自己手机,当着她的面,打开了微信——

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他还是那个猫的头像,列表里只有两个好友,全是她。

最后的消息记录定格在——

明天有空吗?

发送过去,提示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无法接收。

“你的呢。”他问。

林绒乖乖掏出手机,递出时,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谢潮生的表情一直没有什么波澜,像是在一开始,就已经知道她手机收到的是什么。

手机还给她前,他低敛眸,默然不语,只从三个黑名单里,一个个的,把自己分别拉了出来。

最后视线回到她的QQ,指尖点着最上方的曹临,唇线抿直,仿佛在等解释。

“是他要加,”林绒莫名心虚,“我什么都没说。”

谢潮生:“你发了表情包。”

“……”

“还有……”他强调,“做操前,他扶你,你笑了。”

林绒:“……”

“你看到了?”

“看到了,”谢潮生漫不经心应,“所以没心情做操。”

林绒看到他这样,莫名火大:“那你在食堂,还让你妹妹给你夹菜呢!”

“嗯……”谢潮生毫不否认,“是故意的。”

说完意味深长看她一眼,慢悠悠补充道:“学的尤意,你、好、竹、马。”

林绒眼睛圆睁,呼吸停了半拍。

谢潮生整个人,好像从内到外,有哪不一样了。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谢潮生说:“我是人,不是神。”

林绒不敢呼吸,只愣愣看着他。

“只要是人,就免不了情绪,”他的眼光落在她脸上,薄唇扯动,话语很轻,“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会介意。”

他看了她顷刻,又说:“我是重组家庭,裴若是我继父的女儿,那晚我去洗澡,手机忘记熄屏,可能是她进了我房间。”

林绒眼睛用力地眨了眨。

“不是做梦。”

谢潮生提醒她。

林绒结结巴巴:“班…班长。”

谢潮生“嗯”了声,声线干净倦懒。

他看着她,眼睑轻阖,乌黑浓密如鸦羽的睫毛,遮住澄澈异常的双瞳,在眼下投出错落的剪影。

过分白皙的肤色上,五官因为瘦削而更显深邃,比起记忆中的最初,更利落了,也成熟了。

林绒脑子里很慌乱,想起裴若脆生生的,喊他哥哥的劲。

还是免不了,有酸涩蔓延。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她都能随便进他房。

解释清楚了,竟然……更吃醋。

林绒也不知道她这股醋劲,是从哪来的底气。

难道是因为谢潮生明目张胆,告诉她,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所以她……欣喜之余,还有恃无恐了吗?

“我能不能,”林绒喉咙滚动,“喊你一声哥哥。”

谢潮生的神情,显而易见怔住。

“哥…哥哥。”林绒走上前,学着裴若的样,脆生生地喊。

一声不管用,林绒扯住他校服的衣摆,头埋在他胸口,又软糯糯喊:“哥哥……”

我跟你妹妹,谁喊得好听——

这句话还没问出,谢潮生的手,轻轻放在她背上。

不过一秒,他的手像被火烧到一般,从她内衣轮廓的地方移开,转到下方。

林绒烧红了脸。

“哥哥。”

“嗯……”

他终于应声。

“你刚才都没介意。”林绒说。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不是他感受不到,是不是……她真的太小了。

谢潮生挨着她背的指尖微不可察一颤。

“哥哥,我是不是太没存在——”

“哥哥!”

后面的这一声,是裴若震惊到极点的喊声,伴随天台门被推开的声音。

林绒如梦初醒,松开了扯着谢潮生衣摆的手。

谢潮生同样松手,转身看去。

裴若站在天台门前,咬着嘴唇,死死看着他们。

“哥哥,你骗我要去厕所,原来是为了找她……”

“哥哥,你又骗人。”

“哥哥,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我要告诉爸爸妈妈……”

一口一个哥哥,喊得林绒面红耳赤,脚趾头都抓地。

天啊,她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班长,你跟你妹妹聊,我有事先回班级了,”林绒说着,视线从谢潮生脸上移开,对裴若说,“我心情不好,你哥哥才安慰我,我们只是同学,你别告诉你爸爸妈——”

手突如其来牵上她的触感,让林绒剩下的话没说完整。

她眼睑下垂,看到谢潮生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自然而又顺畅,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不容她有半分挣扎。

她缓缓抬眸,看到谢潮生的眼神无波无澜,薄唇张合,吐出的话很轻微,却不容人质疑。

“她是我女朋友。”

随后,一字一句,又补充道:“以后别做无谓的事,让她误会。”

裴若睁大眼:“哥哥,你……”

“不然,我会告诉你爸,”谢潮生说,“让你去读全封闭式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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