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气,教室里因为开了空调,显得没那么闷热。
第三节课老师有事不在,换成了自习课。
有移动凳子的声音突兀响起,林绒的直觉一向敏锐,往右后方回看。
第四组的最后一个位置,空了。
视线所及之处,一道高瘦的身影从后门离开。
门被打开,又被轻轻关上。
“林绒,你在看班长啊?”坐在左边的同桌谭一一探过头,小声问了句。
“没有。”林绒收回视线。
“还说没有?”谭一一不怀好意地笑,“就刚刚,眼里都冒出光了。”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林绒应完,把数学习题册翻起,挡住谭一一的脸。
想了想,她拿起黑色水性笔,把刚才无意识在习题册上写的生字,给涂掉了。
随便几划,涂成了一颗爱心。
林绒看着这颗爱心,嘴角微扬了扬。
谭一一手里正转着笔,余光看到林绒在笑,笔差点转不稳。
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皮肤很白,被阳光照得通透。
笑起来时有个酒窝,睫毛垂下,根根纤长分明。
细看眼里,真的有光。
“林绒,”谭一一无聊,又跟她搭起话,“我觉得你比高三那个徐舟舟好看多了。”
林绒正在涂另一颗爱心的手一顿。
谭一一又说:“真的,你要是追班长,我觉得准能成。”
“别说了你。”林绒觉得脸有点烫。
也对,毫无预兆被戳破心事。
只要是个人,都会尴尬的。
谭一一意味不明笑了一声。
林绒小声怼她:“要是被喜欢徐舟舟的人听到你刚才那话,想揍死你,都还得先排队。”
“我不怕,就躲你身后,”谭一一笑,“要揍我,得先经过你。”
过了没几秒,她又说:“哎,我刚才重点明明不是这个阿。”
林绒弯弯唇,扭过头,真不搭理她了。
过了一会,肚子有点胀意。
她搁下笔,抓出一包纸,往教室外走。
班上有个好事的男同学多了句嘴:“班长去厕所,林绒就跟着,这怎么还兴出双入对阿?”
“就你话多!”谭一一瞪过去,那人顿时闭嘴了。
过了一会,有女生小声嘀咕:“哪出双入对了,明明是林绒,硬要跟着。”
-
厕所就在同一层楼的尽头,林绒蹲厕所里,看着纸巾上的一小缕淡红,脑子嗡嗡的。
她的生理期一向不准,距离上次才过二十天,没想到这下又来了。
她没带面包片,不知道谭一一有没有,但是手机放在教室,现在上课厕所里没其他人,就算有,她还是得先回教室。
林绒犹豫半天,把纸巾全拿出来,叠在一起,暂时垫了上去。
洗完手,从女厕所走出,林绒鬼使神差,往对面男厕所望了眼。
其实什么都望不到。
但就是有种下意识的感觉,心里腾升出很多泡泡,快要把所有空间挤满。
有悄然的,不知名的情绪在蔓延。
林绒只望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往教室走。
经过楼梯转角口下方,她听到一声极小的:“宝贝~”
宝、宝贝?
是在喊谁?
“我最喜欢宝贝了。”
这回林绒听清楚了。
清朗润耳的少年音,被微压着,很有磁性,不复平时的那股冷意。
“乖,嗯?”
尾调漫不经心,有些玩味,还有些坏。
就像电视里经常看到那些校霸,张扬又欠扁,可勾得人心痒痒。
林绒的脚步顿住。
很快,上方的楼梯转角口,背着的人转过身来。
看见她,先是一愣,接着走下来。
“林绒?”
走下几级台阶,穿着蓝白短袖校服的少年站定,开口。
他们班级在的楼层不高,教学楼前的那颗参天古树,恰好遮住一些阳光。
没有曝光过度,林绒清晰地看见他的脸。
轮廓清瘦分明,五官立体,干净又明朗的少年。
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望向人,却藏着几分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仿佛天生就是这样,从来都不会变。
“你刚才听到了?”他问。
声音也透着疏离,明明语气平淡,却无形中带来压迫。
林绒很想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地说:“我就路过,听到什么?”
或者是学着谭一一的模样,勾唇带点坏笑,揶揄问:“班长,你早恋啊?”
而后再开个玩笑:“以后把作业借我抄,这事我就替你兜着了。”
就此揭过。
但她说不出来。
就连按她自己原本的性子,小声嗫嚅着说:“没有……”
也做不到。
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定在原地。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急速炸裂开来。
一声一声,清晰无比。
像是历经很久很久,才用积木竖好的房子,漂亮精致,让她爱不释手。
可现在,猝不及防被轻轻抽出一块。
世界,跟着房子一起,全盘崩塌。
他微蹙眉,继续往下。
在两人仅有几步之遥时,林绒转身,迈开脚步。
抬头挺胸,昂首阔步地走。
像平常那样,看不出端倪。
身后清润冷彻的少年音响起:“林绒!”
林绒顿住。
“等等。”他说。
木然转过头,对上他的脸,林绒攒足劲,打算把刚才想好的台词说出。
少年开口:“你裤子……”
林绒浑身一僵。
“脏了。”他垂下眼,又补了句。
林绒落荒而逃。
-
谢潮生完全走下台阶,望向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