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叫住了即将离开手术室的陆青时:“陆老师……为什么你能把手术刀运用的这么好?”
“你三岁的时候会用的第一样东西是什么,勺子,还是筷子?”
陆青时转过身来看着她:“我小时候会用的第一样东西,是手术刀”
直到今日掌心里还有浅浅的一道伤疤,是小时候拿爸爸妈妈的手术刀玩耍时留下的痕迹。
别的小女孩都有芭比娃娃,粉红裙子,她的房间里则堆满了仿真医疗玩具,各种各样的注射器,塑料听诊器,她的童年,少年时期,甚至成年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这种父母变态般得压迫下迅速成长起来的。
从她能听懂话开始,父母提到的最多一句话就是:“你不能丢陆家的脸”
跌倒了不许哭,自己爬起来——因为哭会丢脸。
考试成绩不理想——给陆家抹黑。
以省理科状元的名次考进了协和医学院——再接再厉,不要给陆家丢脸。
那时候陆青时所做的一切,甚至活着的目标只有一个——不给陆家丢脸。
因为她有一个享誉中外,杏林满天下的中国科学院院士爷爷,至今他的名字还印在所有医学生必读的教材上,亦是编撰者之一,而父母亦是为现代医学发展做出重大贡献的专家学者教授。
可是这一切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优待,她活的小心谨慎,读普通的幼儿园,小学,初中,国际中学,父母却要求她有不普通的成绩。
她甚至都因为视力不好而坐不到前排。
就是在这样一种变态而压抑的环境中长大的陆青时,在褪去那些温柔假象之后,从她唯一的孩子死在手术台上开始,就恢复了骨子里的冷漠尖锐。
于归愣住了,她看见自己的老师眼神深沉如海,那双漆黑的瞳仁里透出一点儿湛蓝来,在手术室的无影灯下显得那么不真实。
她说:“即使比别人起步早很多,拥有了很多人想也不敢想的资源,但最终,人——还是要靠自己”
在手术室剥完二斤提子出来已经是深夜了,于归揉揉酸痛的脖颈,伸着懒腰把剥好的提子放在了郝仁杰面前。
郝仁杰大喜过望,捻起来一个塞进嘴里:“哇!皮都给我剥好了,不枉跟着你出生入死一趟,好甜!你这是在哪剥的呀?”
于归头也没回扎进了办公室:“手术台上拿止血钳剥的”
“呕!!!”郝仁杰想到刚刚咽下去的提子是在躺过病人的手术台上,用解剖过器官的止血钳剥的,顿时趴在了垃圾桶上一阵恶心。
“于归你个死变态!!!”
院长办公室,只有四个人参加的内部会议。
办公室里半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桌上放着院长的铭牌:孟继华。
双鬓斑白的老人佝偻着身子坐在沙发椅里,神色莫辨,沉默不语。
副院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陆主任是好不容易挖过来的优秀人才,我的建议是……”
徐乾坤急了,顾不得上下级关系打断了他的话:“可是行事太嚣张跋扈!务必也要给她个教训,自打她来了急诊科三天一投诉五天一小闹,严重扰乱了科内正常工作秩序!”
刘处长心想:那你自己也不想想自打人家来了给你省下多少事,院前急救成功率又提高了多少?
这是他作为同行的想法,可是作为医务处长,他最大的立场是要为医院考虑。
“没有取得患者家属同意是最大的问题,就算闹到法庭上这场官司我们也赢不了,我的建议是解除涉事医生于归的劳动合同关系,吊销涉事护士郝仁杰的执业资格证书,开除处理,对陆青时提起院内党内批评,暂停执业活动六个月,以观后效”
才六个月……
徐乾坤不甘心地撇了撇嘴,还以为能彻底把她赶出仁济医院呢,不过……半年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他看一眼年迈的院长,听说上次做手术的时候手都在抖,估计退休也就是早晚的事,没了陆青时这个威胁,他能在科主任的位子上坐的更稳一些,也说不一定会有一些别的机遇再往上搏一搏。
“这……太过了吧,开除于归都想的通,暂停执业活动半年不就相当于变相吊销执业证书”副院长是坚持想要保下陆青时这个人才。
“好了”孟院长缓缓转过身来,架着老花镜,脸上沟壑纵横:“都出去吧,让我想一想,这件事该处理的处理,该赔钱的赔钱,一定要给家属一个满意的交代”
等到人都散去后,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从衣架上取下白大褂时,却看见了橱窗里的一张老照片。
那是他四十年前在协和肝胆外科进修时的留念,他胸前戴着大红花,穿中山装,旁边站着不苟言笑的是他的老师,陆旭成,国内肝胆外科第一人,如今的陆老院士。
作者有话要说:唉我要是会画画就好了,好想把这个仁济医院的标志画出来给大家看啊~盾牌代表抵御疾病,护佑生命,绿与白是基调,蛇杖是国际通用的医学标志,鹰代表锐意进取,白鸽代表和平亦有白衣天使的意思~翻开的书本则有开卷有益的意思在~查了一下资料好像全世界只有中国医院有很多红十字或者蓝十字的标志,原因竟然是因为近代中国医疗落后,一大批传教士来到了中国建立了很多教会医院,这些医院逐渐受到老百姓的信任,于是人们知道生病了要去找挂有十字架的地方~原来是酱紫,真的是涨姿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