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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成功(1 / 2)

陆青时切开心包,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医生的脸色唰地一下变苍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她微微敛下眸子,喘息着。

和乐乐一模一样的出血,几乎是同一位置的房间隔损伤,历史难道要再一次重演吗?

维克多操纵着机械爪转过来:“陆,我来帮你……”

陆青时拿止血钳架住了机械爪,抬头,那双眸子里有一丝血红。

“不,谁都别动,我自己来”。

“陆老师……”于归动了动嘴唇。

陆青时置若罔闻,几个急促的呼吸之后,她的目光变得平静了下来。

她远涉重洋,蛰伏三年,为的不就是此刻吗?

挑战与超越同样是写进医学生誓言里的语录,但也不仅仅只是此而已。

她想像顾衍之说的那样,以这样一场悲壮而又惨烈的手术和过去彻底告别。

此时此刻,乐乐也会在天上看着吧。

对不起……当年的妈妈无能为力,但是如今的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乐乐……如果你在,请保佑我。

下腔静脉型房间隔缺损,一般缺损面积很大,又因为位置低且深,常规术前检查难以发现。

当年乐乐也是因为大家都在顾着切除体外的肿瘤而忽略了这一点,于是造成了大出血,再加上珍稀的血型令手术难上加难,所以不幸去世。

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再拿五个单位A型血和冷沉淀来”巡台护士赶紧跑了出去取血。

陆青时继续专注手上的活,于归拿肌肉拉钩暴露出了右心房,她伸手确认了一下下腔静脉瓣的位置。

不知道怎么的,今天在台上,寡言少语的人罕见地话多起来。

“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辨认哪里是静脉瓣,哪里是缺口下缘”

于归一怔,陆青时把手里的止血钳放下:“青云,取5mm心包片,我来做修补”。

“好”刘青云闻声而动。

“于归”她又叫了她的名字。

“一个好的外科医生都是从三助做起的,从三助、二助、一助到主刀,这是一个漫长而又枯燥的过程,但有的人即使成为了主刀,也绝对称不上是优秀的外科医生”。

“何为优秀?”

“忍耐、坚持、冷静,保持dú • lì思考的能力与永远不放弃患者的决心”。

她没有抬头,只是在专注做着自己的事情,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她秀美的下颌线,略有些寡淡的眉毛,也许是因为痛楚吧,那双眸子没有之前那么亮了,汗水滑过她的脸颊,落进领口里。

墙上的时钟走过第十四个小时,她胸前的手术衣湿了一大片。

有观摩的学生实在支持不住了,靠在墙上打起了瞌睡,而陆青时的手依旧很稳。

少年人眨了一下眼睛,把雾气逼出去。

“够了,陆老师,下面的我们来吧”。

维克多也已经操纵着达芬奇复位了绝大多数器官,有些忧心地看着她:“陆……”。

“不……”陆青时没回头,深吸了一口气,来抵御身体里翻江倒海的疼痛。

她咬紧了下唇,汗如雨下:“这是我的手术”。

于归捏紧了手里的器械:“陆老师……我其实很想问……为什么你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那么讨厌……恨不得他们去死……为什么又要……”

她说到最后开始哽咽,勉强克制住自己不在手术台上落泪:“其实那天我是想劝你接受手术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就说成了那样……比起其他人我更想你好好的……好好地活下去……”。

她终于抽空抬眸看了她一眼,凛冬散尽,她在她眼里看见了春天。

和顾衍之如出一辙的温柔、平和、安静而又有力量。

以前的她虽然偶尔会笑,但那笑容底下始终藏着她读不懂的哀伤,但也不是刻意为之,就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深深寂寥。

更多的时候是冷漠的,尖锐的,刻薄的。

即使对待病人她也没有多少耐心,对待同事保持了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微妙距离。

对待实习生虽然负责,但也没有丝毫温情,她不是第一个被骂哭的,但据说是第一个坚持了这么久的。

她是天才,也是恶魔。

但有一天,恶魔也会飞上天空,把温暖撒向人间,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春天。

要说原因,她真的讲不出来,但这一瞬间,脑海里仿佛掠过了很多画面。

有她第一天入学,穿着白大褂对着红十字旗宣誓。

那是一个医生职业生涯的起点。

也有父亲临终前,躺在隔离病房里无力地喘息,骨瘦如柴,胸腔深深塌陷下去,身旁的医务人员在记录他的数据。

她穿着隔离服,拉着他的手,痛不欲生,而他的父亲只是笑,用最后的力气跟她说:“青时别怕,爸爸是死得其所”。

亦有她年迈的爷爷早出晚归,在朔九寒冬里给家境贫寒的青年学子们补课。

更有徐乾坤因救人耽误治疗而死,孟院长临终捐献遗体用作医学研究……

以及顾衍之问她的那句话:“如果佩佩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孩子,你会救吗?”

会。

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仅此而已。

如果说再有多的,那也就是像父亲说的那样,军人战死沙场,医生坚守岗位,死得其所。

用这一点微弱的萤火,照亮后辈人前进的方向。

努力用自己的光和热,让每一颗星星变完整。

这是乐乐对她的期待,对一位医生母亲的期待。

她就是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上了台,只是……

陆青时敛了一下眸子,手里动作不停,在越来越剧烈的疼痛间隙里恍惚看见了某个人的影子。

她一定会很生气的吧。

她尊重她的所有决定,唯独这个,她接受不了。

陆青时知道,她对她永远问心有愧。

陆青时自始至终也没有回答于归的话,隔着口罩能察觉到她在微笑,只是轻轻说了一句。

“谢谢”。

má • zuì医站了起来:“陆主任,维克多医生,体外循环最多还能坚持一个小时,请尽快”。

尽管她已经辞职,手术室里的人还是下意识地称呼她为“陆主任”。

陆青时加快了速度:“来,我们继续”。

观摩好的医生做手术是一种艺术,尤其是她有一双工匠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又纤细。

镜头拉近,或开或合,翻转腾挪,用十指舞出了一种特殊的美感。

刘长生端着茶杯看了很久,大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以陆青时为核心,整个人手术室拧成了一股绳,井然有序,虽然缄默却有无形的力量弥漫开来。

她的速度和达芬奇不相上下,维克多操纵着它重建大肠和小肠的血管,她着手开始修复房间隔损伤,一人一机保持在了一个微妙的节奏上。

直到……

陆青时咬紧牙关,头痛欲裂,她又没法用手去扶,猛地一下撑在了手术台上。

器械掉落,咣当一声脆响。

“陆老师!”于归用胳膊肘一把扶稳了她,眼里一片雾气,她拼命摇头:“不做了……我们不做了……你去休息……剩下的我来……我和师兄做过模拟……我们可以的……相信我……陆老师……”

“镊子”她缓缓站直了身子,郝仁杰伸着手,咬牙切齿,没把她要的器械给她。

于是那个人缓慢而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镊子”。

他一个大男人把器械递过去之后,就转过身背着他们哭了。

“心包片”她的语气淡下来,声音变得飘忽不定。

刘青云把器皿递给她,滑腻的液体里她夹了两下才把心包片夹起来,陆青时微微阖了一下眸子,再睁眼时,又恢复了少许清明。

绝……不能输。

má • zuì医开始倒计时:“离手术时间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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