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鹰和几个高大的M国军官混在一起说着黄/色笑话,已经商量好了晚上的行程和玩法。
顾衍之放下架在自己肩头玩耍的小孩,向她走过去。
她们在夕阳下站定。
“我回来了”。
沙漠里的风有些大,身边很吵,她没有听清。
“什么?”。
她上前一步,用阿拉伯语在她耳边说:“(我喜欢你)”。
她该是听不见的。
却有温柔的风从耳边掠过。
那一瞬间平地起了波澜,她心中如大海般浪潮起伏。
她被高高扔上了海平面。
世界从未这么清晰过。
她听见了孩子们的欢笑声,听见了车轮滚动的声音,听见了小贩的吆喝声,听见了迈克叫她的声音。
最重要的是,听见了她的告白。
医生穿着白大褂,微微笑起来,脸色有点红,不敢看她,半晌,抬起头来看着她,温柔又坚定地说:“(我也喜欢你)”。
他们趁胜而归,经过半个多月艰苦卓绝的战斗,捣毁了迈尔城附近最大的一个恐怖分子窝点,缴获了大量物资,击毙了匪首,生擒的恐怖分子已经悉数交给了政府军,或者被处决或者上军事法庭,不过那已不是她现在关心的事。
她现在关心的只有眼前的这锅咖喱什么时候能熟。
还有她。
空地上架起了篝火,支起了铁锅,迈克往火堆里扔着柴,倒进牛肉块、土豆、胡萝卜、洋葱,又扔了咖喱块进去,铁勺子搅动着,芳香四溢。
她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吃过热食了,馋虫大动。
陆青时在不远的地方替几个沙漠/之鹰的队员包扎伤口,其中就有沙鹰。
她在突袭行动里被一个恐怖分子打中胳膊,当时做了应急处理,血止住了,子弹还没取出来。
陆青时没给她打麻药,疼得嗷嗷直叫:“fuck!为什么他们都有má • zuì药我没有?!”。
医生指了一下医药箱,面无表情:“用完了”。
沙鹰气得去拔靴子里的枪,被人手疾眼快以一个标准擒拿的姿势按在了椅子上,同时镊子伸进肉里,狠狠一夹,子弹壳掉落。
陆青时松手:“我觉得你该谢谢我”。
沙鹰脸色煞白,竟然飙了一句中文:“我谢你妈……”。
陆青时拿起了手术刀,她从善如流闭了嘴。
“三天之内伤口不要见水,也最好不要有性生活,避免剧烈运动使伤口裂开”。
陆青时拿着托盘迈出了帐篷,顾衍之在门外等她,冲她意味不明的笑。
刚刚的话她应该全听了去。
医生有些耳热:“都弄完了,我回去了”。
她在吃醋。
顾衍之把人拉住:“迈克煮了咖喱,一起来吃吧”。
离迈尔城四十公里的郊外。
黑暗、潮湿的地下室。
老鼠在床板上爬来爬去。
躺在床板上的人奄奄一息,胸口缠着厚厚一层纱布,隐隐渗出血迹来。
高鼻梁络腮胡的男人手里拎着军医,拿枪指着他,军医瑟瑟发抖,两/股之间流出难闻的液体。
“抱歉,Sir,我真的尽力了……”。
他话音刚落,抵在太阳穴的枪口冒出硝烟,一股血雾从另一侧喷洒了出来。
军医如一摊烂泥倒在了地上。
几个穿着黑色背心的大块头上前来把人拖了出去。
男人跪在了床边,把头埋在了弟弟身上:“巴尔,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他咬牙切齿,眼里渗出阴毒的光,用英语反复咀嚼着同一个人的名字:“山鹰……”。
酒足饭饱,营地里有人拍着手唱起了歌,各种语言混杂在一起,脸上却都是笑意。
陆青时也喝了几口威士忌,脸色有点红,顾衍之从篝火上拎下来烧好的水,倒进桶里,走到她身边。
“跟我来”。
还是那个盥洗室。
不那么美好的回忆浮上心头。
陆青时有些犹豫,但还是架不住洗个热水澡的诱惑。
她捏着衣服有些忐忑:“你……”。
对方把桶放下:“趁着他们都还没回来,快洗吧,水不够告诉我,楼下还在烧着”。
陆青时点了点头:“好”。
盥洗室没人,窗外望过去是一望无际的夜色,与月光下连绵起伏的沙丘。
远处隐隐有士兵们的歌声传过来。
蚊虫在灯下飞舞。
水用完了,她轻轻喊她名字,她总是会及时拎一桶新的在门后。
她还从没在沙漠里洗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澡,还是热水!
陆青时只觉得一颗心都要飞起来。
她似乎在门外也能察觉到她的喜悦。
“不用给我省水,我想洗什么时候都可以”。
得到的是她带着笑意的回答:“好~”。
洗完澡她拿她的速干衣给她换,宽大的体恤遮过屁股,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拿着她换下来的内/衣/裤去水龙头下洗了。
“顾……”。
她看见她俯身,水流从她的指尖冲刷而过,揉搓着小小的布料,最后把肥皂沫冲干净,平整地晾在了椅子上。
陆青时脸色有点红,她很久没给她做过这些了,一来是条件不允许,二来是上次那件事之后二人的关系陷入一个微妙的境地。
虽然她扔戒指然后又那么对她,不说死心吧,伤心总归是正常反应,但也没到不喜欢她的地步。
她很确信她爱眼前这个人,也因为爱,深思熟虑过前因后果之后,她知道答案还在于自己。
“对不起”。
没有想到的是两个人同时开口,互相一怔,又同时笑开。
顾衍之走过去抽走她手里的毛巾替她揉搓着一头长发。
陆青时享受着难得的片刻安逸:“你还恨我吗?”。
“我从来不恨你为了理想抱负而离我远去,只是有些怨你没有跟我商量,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谈恋爱不是为了互相束缚的,在成为彼此的爱人之前,我们首先应该是个完整的个体”。
陆青时垂下眸子,难掩难过:“事情来的太突然了,我也没想到我刚到仁济医科大时递出去的申请会隔了那么久才通过,那时候我刚刚病好,我理解你,所以……”。
她顿一会:“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这是我应该承受的”。
“而且我猜你也应该是为了保护我”。
顾衍之弯起唇角,不愧是陆青时,还是这么冰雪聪明。
她被她吃得死死的。
“嗯,你刚走不久后我之前的指导员就找到了我”顾衍之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医生任她擦着头发,撅起唇角:“所以即使我不出国你也会来的”。
用的是肯定句,她了解她,就如同了解自己一般。
顾衍之刮她一下鼻子:“会,不过我也会保护好自己”。
她透过她的肩膀,看着窗外的夜色:“你说,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人们什么时候才能迎来真正的和平呢?
顾衍之摇头,替她把鬓边的发丝拨至耳后:“不知道,但我们回去的那一天,就是战争结束的时候”。
那天晚上,她做梦都是繁花似锦的祖国,她奔跑在草地上,汉堡和薯条在她身边打滚,她跑累了,顾衍之一把抱住了她。
就像那年秋天一样,她抱着她在银杏树下转圈,纷纷扬扬的落叶落了满肩。
躺在她怀里听着她的心跳入睡的时候,她恍惚以为,战争,真的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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