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成凯问:“那后来他学成归来,你为何又要食言?”
“我根本没有食言,”刀长青痛苦地抱住头,“我女儿病了,杨世恩留学那些年,我女儿思念成疾,得了癔病,在西方医学中叫心理疾病,她恨我,认为是我做错了,然后又恨杨世恩,等杨世恩回来的时候,是她不想见,还说我如果让她去见杨世恩,她就会去死,我没办法,另外,我也发现杨世恩实际上也应该有病。”
年成凯微微点头:“我发现了。”
刀长青老泪纵横:“我不明白,我一生从医,为何女儿女婿都得了癔症?为什么会这样?你以为我不知道杨世恩要利用假死带走我女儿吗?我知道,因为杨世恩自己在我面前说出来的,他说的时候,完全是在自言自语,就好像看不到我就在跟前,我当时想,既然如此,不如成全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吧,我已经尽力了,谁让我一辈子徒有虚名呢?”
年成凯此时彻底明白了,杨世恩也好,刀清芬也罢,都是癔症患者,只是自己毫不知情,而杨世恩提炼出咖啡的针剂,注射给刀清芬,的确在某种程度上算是治疗了刀清芬,毕竟那种东西有极强的兴奋作用,能让处于萎靡之中的刀清芬再生活力,这大概就是马松德所说的那种咖啡有生命力的原因所在。
杨世恩没有任何愧疚,他在与年成凯对话的时候,双眼中还闪着一种光。在他眼中,他不认为自己所做的是错的,而是一种研究,对于他而言,人类要进步就需要研究,研究就意味着必须要牺牲。当然,他所有的出发点都是四个字——功成名就。
他为什么不拿自己来做实验呢?年成凯真的很想这么问他,但他也知道杨世恩会如何回答。杨世恩是个偏执的狂人,既然偏执就无法和他讲任何道理。
准确来说,亚门、杨世恩都有病,一个痴迷咖啡,一个痴迷所谓医学研究。但年成凯也知道,如果两人真的成功了,那么在历史上他们的故事又会变成另外一回事。
只是,他们永远无法载入史册,因为不久后,池同书就带来消息说,杨世恩被枪毙了。
年成凯很诧异:“被枪毙了?”
黄道更诧异:“上面不是要留着他吗?”
池同书道:“杨世恩的研究原材料是那种咖啡,但是亚门,也就是马松德,打死都不愿意说出那颗咖啡树的位置,而杨世恩的研究也不算成功,听说上面在综合了盟军指挥部的意见后,决定将杨世恩枪毙,毕竟这件事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年成凯叹气:“真是讽刺,杨世恩的自大、疯狂仅仅只是让自己多活了几天而已。”
池同书又问:“那刀清芬呢?”
年成凯道:“刀清芬彻底疯了,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上吊自杀了。”
年成凯说完后,三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杨世恩被枪毙后的第三天,上面签署了处决马松德的命令,因为马松德死都不愿意说那颗咖啡树的地点,甚至池同书受上面所托来找年成凯,试图让年成凯说服马松德,但年成凯也拒绝了,那种咖啡就是一种恶魔的果实,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亚门也的确触犯了法律,导致数人死亡和重伤。
那天清晨,在马松德被押赴刑场的同时,年成凯也带着马松民回到了圣约翰堂,将他亲手带到了神父彼得的跟前,然后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了神父。
神父听完后,只说了一句话,便是上次他布道时所说的那句,也是杨世恩被捕后重复的那句话:“凡要保全生命的,必丧掉生命;凡丧掉生命的,必救活生命。”
年成凯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而马松民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迈着轻快的步伐去了阁楼。
年成凯缓缓跟在他身后,追随他的脚步来到阁楼,随后看到马松民坐在平日内哥哥马松德所坐的凳子上,有模有样地摆弄着桌上那些器皿。
年成凯站在那,静静地看了一阵,随后抬手将门关上。
只是,年成凯没想到,几十年后,类似的悲剧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