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铺老板看着年成凯:“一般来说鬼婚都是晚上办,而这些人还没死,所以必须得半天办,意思就是半死之人白日婚庆。而翯婚的翯字,意思是白而有光泽,但是,我也不是知道为什么要用翯这个字。”
年成凯听得出,这个茶铺老板也是个读书人,大概是因为乱世,为了生计只能在此摆茶摊度日。两人正说着,举办半死鬼婚的队伍就走到了茶铺旁边,年成凯的注意力全在那副打造得像是花轿的棺材上,难道说,这里的习俗,要办这种半死鬼婚必须要找到两个将死的青年男女?还是说,按照某些地方的陋习,需一死一活?
算了,不关我的事情,年成凯喝完杯中茶,又询问了下茶铺老板是否知道平坝村在哪儿?茶铺老板闻言一惊:“你要去平坝村?”
年成凯看到茶铺老板表情的变化:“对,怎么了?”
茶铺老板将年成凯拉到河边:“这位大哥,你该不会也是去平坝村收账的吧?”
年成凯听他这么一说,顺势道:“没错,平坝村欠我老板一大笔钱,我必须得收回来。”
茶铺老板摆手道:“你可千万千万别去,那个村子神秘的很,而且民风彪悍,听说那里的村民原本不是咱们川蜀之地的,是从滇省山里迁徙而来的,听说呀,这些人会制蛊下毒,邪门得很,以前去平坝村做买卖的人,都是有去无回,我奉劝你一句,要命别去,如果你真的要钱不要命,那就没办法了。”
年成凯抱拳道:“多谢提醒。”
年成凯也不想辜负茶铺老板的好意,不再问路,打算走到太平镇再问,反正他知道太平镇怎么走,既然平坝村归属太平镇,那么镇上随便找个人都应该知道路怎么走。
年成凯走到树林深处后,便看到了地上躺着五个人,也就是之前准备对冥耳疤痕男子下手抢夺财物的五名脚夫。五人已经死了四个,都是被拧断关节骨骼致死的,其中一个四肢全断,但还有一口气,正发出哀嚎眼巴巴地看着年成凯,希望年成凯可以搭救自己。
年成凯走到那人跟前,冷漠地看着,只说了一句:“恶有恶报,这就叫现世报,希望你死前所受的这些折磨,能让你记住下辈子做个好人。”
那人绝望地哀嚎着,用尽力气叫着,而年成凯并没有搭理他,而是径直离开。那一刻,年成凯的心里十分平静,若换做没有唤醒记忆的他,恐怕会对那人施以援手,但如今的他却不会了,不仅是因为性情大变的缘故,更因为他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年成凯离开后,那群半死鬼婚的人闻声赶来,为首的干瘦男子放下手中的纸人,看着地上的四具尸体,还有那个半死不活的男子大喜过望,赶紧挥手道:“带他们回去,快。这个活着的可别让他咽气了,一定得活着。”
话毕,周围的人立即上前,将四具尸体抬走放在马背上,又赶紧对那名四肢断裂奄奄一息的人施救,在喂下他一口水后,那人突然觉得疼痛消失,浑身也有了精神,正要道谢的时候,却被旁边的人直接蒙眼并且堵上了嘴。此时,那名自以为获救的脚夫才知道,自己并不是从鬼门关逃出来,而是被人直接一脚踹到了十八层地狱的门口。
年成凯紧赶慢赶,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太平镇,因为他原本就来过,所以,轻车熟路找到一家客栈。客栈内所有人都在讨论下午的空战,听说空军应战日寇的战机,虽然也有损失,但击落了倭寇好几架,也算是大捷了,大家都挺高兴。
只是,让年成凯没想到的是,他刚入住之后,那些半死鬼婚队伍的人也住进了这家客栈,而且看起来与这家客栈似乎很熟悉的样子,老板竟然不拒绝,还高高兴兴的安排人给他们准备饭菜。年成凯也发现那群办鬼婚的人出手也很是大方,直接给的是大洋,而不是法币。虽然说早就不允许使用大洋,但百姓们还是乐于使用大洋,觉得那才是真正的硬通货,与真金白银一样。
年成凯进入房间后,也打赏给了伙计一块大洋,伙计连连道谢,年成凯顺势问:“刚才入住的那伙人是做什么的?迎亲的吗?迎亲为啥不赶紧去,还要在这里住一夜?”
伙计笑道:“您是外来的吧?这是本地的习俗。”
年成凯见伙计不愿意多说,又拿出一块银元放在桌上:“我是蓉城报社的,想写点故事登在报纸上,所以出来找找素材。”
伙计闻言,目光落在那块大洋之上,要知道,他累死累活一个月才能赚几个钱?所以,转身把门关上,对年成凯说:“大爷,他们办的不是一般的婚礼,也不是鬼婚,是半死鬼婚……”接着,伙计所解释的和茶铺老板所说的并无差别,可伙计解释了为什么要在这里住一夜。
首先,这不是迎亲的队伍,也不是娶亲的队伍,这叫合亲。因为半死鬼婚不迎不送,讲究的是一个合字,男家和女家同时往一个地方出发,也就是下葬的位置,而且讲究的是,男女两方出发前都得活着,就算要死也得想办法救,必须让他们一起死在下葬之前,这样两人死后才能长长久久。
年成凯听完后微微点头,将大洋递给了伙计,伙计接过后千恩万谢的离开。门关上后,年成凯却是感叹道:“依旧是民智未开,什么半死鬼婚,完全就是草菅人命。”
感叹完毕后,年成凯又自言自语道:“可是,那又关我什么事?”
年成凯坐在桌旁休息,心里也很纠结,他担心的是,自己贸然出手去做的事情,也许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不一定是坏事变好事,也有可能好事会变成坏事。他不由得又想起在滇省时发生的那些事,很多事如果自己不出手,也许不会变的如此糟糕。
胡思乱想之后,天色已暗,年成凯借着烛光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此时的年成凯并不知道,在客栈后院的仓库中,半死鬼婚队伍的领头者干瘦男子让人将四具尸体抬了进去,放在地面上后,又叮嘱手下将那个还活着的脚夫抬进来,自己亲自上前医治。
干瘦男子笑嘻嘻地凑近脚夫道:“我叫廖狐,是个阴阳郎中。”
阴阳郎中?脚夫一听,顿时吓得发出呜呜的声音,他听过阴阳郎中的传说,有传说这些人都是狐仙猫妖之类和人结合诞生的后代,经常取人内脏做药引子,而且都是活取,被取之人会被活活痛死。
廖狐拿出水壶,喂了脚夫一口,脚夫原本就口渴,不由自主的喝了下去,喝完后觉得浑身凉爽,全身麻木,而那廖狐则直接将他断掉的四肢接上,用木板固定绑死,然后又叫旁边一个同样身材干瘦,长相怪异的小男孩儿:“爪子,你先把那四具尸体收拾下,得收拾出样子来。”
被叫做爪子的男孩儿默默点头,打开随身背着的箱子,从里面拿了一些瓶瓶罐罐出来,摆放好之后,先是上前将四具尸体的骨头恢复原位,随后拿出一个瓶子,把里面的粉末和水混合之后小心翼翼的涂抹在尸体上。
脚夫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这个阴阳郎中和叫爪子的男孩儿要做什么,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直接吓得整个人差点晕过去,因为爪子直接用一柄弯刀切开了尸体的腹部,将里面的内脏掏出来。掏出来的内脏放在罐子中,然后用血在罐身写上壹、贰、叁、肆。
做完这一切后,爪子还冲着脚夫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仿佛在说:等会儿就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