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念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纪砚白的呢?
可以具体到某一天某一个时间,就是两年前盛夏里还没有开学的一个下午,甚至地点也可以很清晰的具体出来,在中文系的三教大楼。
其实说是一见钟情吧,也不太准确。
因为纪砚白在学校很有名,桑念听说过,也远远地看见过,除了觉得确实好看,再没有什么别的念头。
但缘分很奇妙,她觉得一见钟情这个词很好,能够很清楚明白地表达出她热情的情感来得有猝不及防。
因为确确实实,她也就是在某一个瞬间某一个节点,因为纪砚白的一个眼神,彻底的喜欢上了。
那时候距离正式开学还有两三天,夏天的尾巴也热得人心火冒。
桑念因为要忙着填助学金申请表,要打印,要确认格式,要老师盖章,要导员盖章,还要交上去给校领导审核......
各种杂事,整整提前了一个星期回学校。
公家的钱不好拿,不到两千块钱能支使得人跑断腿。
可是没办法,她那时候写作收入还很微薄,暑假兼职的钱被拖欠,以至于原本就拮据的经济计划完全被打乱。
如果不能尽快获得一笔收入,开学扣了学费之后头个月的生活费没了着落,她就只能开口向大伯借钱了。
可是她不想。
所以第一次,她申请了助学金的名额,在老师和所有班委都能看见的申请表父母信息一栏填上了已故。
过程很繁琐,好在一切都还算顺利。
然而就在开学不久,她最后一次将定下的信息表和申请书上交,在账本上认真规划着开学后助学金下来的使用计划时,辅导员忽然把她叫到办公室。
桑念直觉不是好消息。
果然一到办公室,导员就说接到通知原定的助学金名额被裁减了一位,经过他们几个老师和班委商讨,她的情况跟其他同学比较起来要好些,所以把她给抹了。
导员会做人,漂亮话说了一箩筐,但都没什么实际意义。
名额丢了就是丢了,钱没了就是没了,再中肯的安慰也掩盖不了她们就这么草率抹掉她名额的事实。
好些?
什么好些?
他们班就没有困难的人,从第一次助学金开始申请时就商量好了一年轮换一批,钱每个人都能拿到一次。
桑念因为信息表的缘故本不想申请,这次也是事出突然被逼无奈,谁料到就出了裁减名额的事?
其实也能理解,谁让她性格不讨喜,跟导员跟班委关系都说不上好。
在这种拼人脉的时候,她永远只会是那个输家。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桑念不知道班里同学是从哪儿得到的第一手消息,从她离开办公室重新回到教室,就有不少人偷偷瞄她,瞄完了再撇回去跟身边人小声说话。
大家只是没交集,平时无仇无怨的,所以不见得就是什么坏话,但是这样或同情或看热闹的态度终归让人不舒服。
桑念回座位坐下,那个没有做完的助学金安排计划也不用再做了,胡乱划掉刚打好的表格,她盯着乱糟糟的页面开始发呆。
开始想要怎么跟大伯大伯母开这个口,想他们会不会把这事告诉奶奶,想奶奶会在下一次一起吃饭时阴阳怪气骂她什么,或者干脆又像之前几次一样让她别读了,一个爹妈都没了的姑娘浪费那么多钱上学做什么......
是的,就算是借,就算会还,那位重男轻女到了极致的老人依旧会很不高兴。
好像她就不配花钱,不配活着。
桑念不想跟她掰扯这些,很烦,还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