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哪里还用再看呢,单看罗甜这个姐姐的容貌,跟当年的容静姝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否则容静言怎么会如此失态呢。就是他自己,也和其他两个表兄弟一样,瞬间就红了眼眶。
罗甜冲她爸看了一眼,罗国安这才起身去了房间,生母留下的遗物一直被他收在自己的房间里。
“这是梳妆盒,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照片,一本诗集,一条项链,还有这一对翡翠镯子。”罗国安将东西轻轻地摆在了桌上,一一说道。
刚刚进门看到罗月的那一瞬间,容静言彷佛以为自己看见了几十年前的小妹,要说这不是妹妹的后人,容静言就是死都不信。容家其他两个要比她内敛些,尤其容静帆,这些年在国外经历了太多风雨,连最亲近的家人有时都捉摸不准他的情绪。
但是这东西一摆上桌,容家原本勉力保持着镇定的那几位也绷不住了,容静帆的妻子倪江雪瞬间就流下眼泪来,朝罗甜招了招手,“孩子,你们一点都不知道你祖母的身世吗?”这话一说,便是承认了这门亲戚。
罗甜摇了摇头。说实在的,她相信齐荣源不会骗她,毕竟骗她又没好处不是,可是要说这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相信吧,她也没这么傻白甜不是。不过有照片对照,这应该是祖母的家人没错。
容静帆大风大雨里走过来的人,一看罗甜这样子就猜出了她心中所想,只是他不仅没有感觉到丝毫冒犯,心中反而生出几丝对罗甜的夸奖。眼看着名利在前不仅毫不动心,反而高度警惕,这个孩子果真如荣源所说,当真有趣得很。
“这镯子的原材料是我当年无意中得到的,因为你祖母喜欢紫翡翠,所以就给她打了一套首饰,后来你祖母失踪,剩下的东西就都留在了家里,这是一对耳坠,你可以看看。”容静帆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递给了罗甜。
扫了一眼,罗甜就看出来了,果真是出自一块翡翠。
“还有这项链,这是当年我买给姝姝十五岁的生日礼物,姝姝很喜欢,将自己的照片放了进去,一直随身戴着。”容静霖也补充道。
说到这些,几位老人的神色都有些悲怆,齐荣源的眼眶也红了。“这本雪莱的诗集是表妹托我买的,这上面的字迹还是我的呢。”
罗甜这才觉得自己的一个疑惑被揭开,她就说嘛,要是这是奶奶写的,那这字迹也太狂放了一点。
“你是静姝的儿子,你知道静姝多少事情?”他们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荣静姝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只是看到和妹妹如此相似的罗月,他们心中还是不免酸涩难忍。
罗国安摇了摇头,“我妈生了我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大好,那个年月也没什么好医生,就只能这么拖着,后来拖到不行了,就这么去了,我妈从来没跟我提过她的身世,我只知道她是外地嫁进来的,而且我妈也不姓容,她姓孟。”罗奶奶的墓碑上只有卒年,没有生时,也只是简简单单地刻了“罗孟氏之墓”。
“姓孟?”容静帆皱起了眉,他们家的亲眷之中并没有姓孟的,小妹为何要假托这个姓氏呢,而且为什么又从来不提起自己的过往?“这事儿只怕非得问你的父亲才能知道了。”
罗国安点了点头,他也很好奇母亲的过去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罗老爷子毕竟是他的生父,他不开口,难道他还要强逼着他开口不成。“今天先暂时休息一下,我们明天再去罗家村吧。”
“好,就按小妹孩子说得办。”容静言这会儿眼里就只有一个罗月,只要罗月在她跟前,她这心里就能平静下来。
容静帆和容静霖看着大妹,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妹这是心魔难过,她自己折磨了自己那么多年,现在看到了和小妹长得几乎一样的罗月哪里还能忍得住呢。
“行了,这都坐下来这么久了,还没正式介绍呢,你把家里人都领过来介绍一下,我正好也给你们说说你妈到底是谁。”
“哎。”罗国安应了一声,指着家人一一介绍了一遍。
容静帆这才指着自己道:“我是你大舅,我叫容静帆,这是你二舅,容静霖,那是你大舅母,这是你大姨,容静言,荣源的母亲是我们的姑母,算是你的表舅,至于你母亲,是容家最小的女儿,名叫容静姝。”
静女其姝。
罗甜心里突然难受起来,她下意识就想起了照片上那个意气风发剪着学生头的进步女青年。出身富裕,备受家人宠爱,若是她的人生没有发生意外,此时此刻也应该过得幸福顺遂吧,而不是化作一抔黄土,几根枯骨,至死都未曾见到家人一面。
可是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呢?
“当年内乱,容家决意举家迁往国外,可是临上船的时候突然发现,静姝不见了,那时候形势严峻,我们要是再不走,留下来还不知道会经历什么,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暂时先走,至于寻找静姝的事情,就暂时托付给了荣源。这些年来我们从未放弃过寻找静姝,也曾经三番五次地回国来寻找,只可惜,哪怕我们翻遍了申城,也没有找到当年留下的一丝一毫的痕迹。直至去岁除夕,我突然接到荣源的电话,说是找到了小妹的梳妆盒。这个梳妆盒是我当年在苏坊斋定制的,一个四个,一个给了我太太,一个给了荣源的妹妹,剩下两个就归了静言和静姝。”
“当年的事情责任全都在我,我跟静姝要上船的时候随身的箱子突然被人抢了,静姝性子烈,又仗着学过些身手,便说要替我去抢回来,哪知道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我……”说到这里,容静言再度哽咽,若不是她,小妹又怎么失踪不见,又怎么会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而父母直到死,都再未能看到最心爱的小女儿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