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罗国安略带几分别扭地叫出了这个称呼,不过叫出来之后,他接下来的话也变得顺溜了起来:“我觉着吧,有多大碗,吃多少饭,我就是个乡下土包子,就算去了国外也成不了洋货,还有你们说我妈该继承的那些东西,交到我手上,我也打理不起来不是。”
说到这里,罗国安指了指几个孩子,尤其是罗甜,“你们来得匆忙,只怕还不知道我们家之前过得是个什么情况,就在去年,我们一家还在罗家村过着土里刨食的日子,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一年都剩不下来几个钱,后来甜儿糟了一回大难,我们夫妻俩才算是清醒过来,伙着我妻舅开始一起去潮市跑货做生意,这一点表舅是知道的。”
齐荣源点了点头:“当时甜儿来我这拍卖行拍东西,我看到这孩子的第一眼就觉得眼熟,觉得亲切,只是那时候我并没有多想,现在想来啊,也是因为甜儿像静姝的缘故,只是甜儿的容貌只有三四分肖似静姝,若是当时去的是月儿,我们大家也不必再多等这几个月了。”
容静言一听这话眼睛又酸了,摸了摸坐在她身边的罗月道:“月儿这容貌跟当年这个年纪的姝姝几乎一模一样,真好,真好……”
真好,至少能让他们看到,妹妹再长大一些的模样。
他们关于容静姝的记忆永远地停在了她的十七岁。原本以为只是生离,却怎么也不敢去想,当年那最后一眼,竟然是死别,从今而后,阴阳相隔,永不再见。
“我跟秀芬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也就是这四个孩子了,”为人父母的,听到别人说起自家孩子,哪里能憋得住呢,“尤其是甜儿,我跟秀芬最对不起的也是这个孩子,好在现在苦尽甘来,这孩子七岁前受的那些罪也算是没白受,要不是甜儿,我们现在也不一定能办起这份家业来呢。”罗国安在四个孩子之中原本最心疼的就是罗甜这个“小病秧子”,等到小病秧子病好了吧,又成了最聪明最敢想敢做的一个,而且还有奇遇,罗国安这心里甭提多骄傲了,忍不住就多说了两句。
容家人看得也是啧啧称奇。
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重男轻女,尤其是乡下地方,男人才是壮劳力,按理说,罗家最大的最小的都是男孩子,怎么也该是他们更得父母欢心呢。可是从罗国安的话里看,他最疼爱的显然是罗甜这个夹在当中的女儿。要说奇怪呢倒也不至于,只是跟大环境不一样罢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容家的传统就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可稀奇的了。
罗甜听她爸越说越多,忍不住就给罗远使了个眼色,罗远暗暗朝妹妹点了点头,在背后拉了一把罗国安,罗国安这才又把话题给拉回来。
只是兄妹啦自以为自己这番动作做得隐秘,却没想到早已经尽数落在桌上这几个老狐狸的眼中,只是几个老狐狸看着两个小孩子这般行为倒是露出了几丝笑意。
罗家这四个孩子,单纯就以他们观察所看的话,老大罗远跟老三罗甜才是彻彻底底的容家人,年纪虽小,心眼儿却不少。至于老二罗月和老小罗智,罗月性格纯善,远不及比她年岁小的妹妹心眼灵活,而罗智年纪虽然小,看着一团童稚之气,应该也是个像罗国安的孩子,没那么多心眼儿。
“跑了几趟货,手上有了余财,再加上孩子也要升学了,这才在庆市安定了下来,甜儿找到了家合适的供应商,开了两家店,现在的生活嘛,要说比上肯定是不足的,不过比起当年在罗家村的日子,肯定是远远超过了。小时候我也没能在我妈身边呆多久,甚至于现在我对她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但是我始终记得一句话,她教导我说,人要知足,知足方能长乐,我挺知足的,老婆孩子都在身边,一个个健健康康的,孩子们学习也好,吃穿也不愁,这就够了。”
罗国安没太多优点,但是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务实。
虽说容静霖说得很好,而且看容家这样子,能让他继承的那笔财产只怕他十辈子都花不完,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要是从前还穷的时候,罗国安的确做过穷人乍富的梦,可是现在手头上也算是有点小钱了,罗国安才明白过来,他的本性在这里,做不出什么开拓进取的时候,罗远兴许能成,但是他这个当爹的却是万万做不起来的,所以他也不去多想。
“多个亲戚当然是好的,小时候我也曾经好奇过,怎么其他人都有姥姥姥爷,舅舅舅妈,而我什么都没有呢,现在能认亲,我就挺开心的了。”罗国安说完这一席话,憨憨地笑了两声,感觉还挺有些不好意思的。
只是他不知道,他这一番话,算是让容静帆这个大家长彻彻底底地认可了他。
毕竟容家的家业在那儿,由不得他不多想多思考一些,幸而,妹妹的孩子,没有让他失望。
看着大舅公脸上越来越柔和的笑意,前世今生都没少跟老狐狸打交道的罗甜只觉得后背的寒毛都起来了,卧槽,感觉要被算计了,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