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宁音尘弯了下眼尾:“我说真的,无寻,你觉得我要不要救?”
慕无寻道:“师尊既问我这话,就说明师尊心底想救。”
“想救,不光是因为他是闻人师兄的后人,还因为如果他就这样死了,或许有些真相我们永远无从得知,这些真相或许能牵扯出公孙执,又或许能牵扯出腐朽之力。”
“但又不能救。”
“无论是天府还是归一宗的这些人,他们已经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圆,这个圆里弱肉强食,是自然界的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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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天台建在一处悬崖峭壁上,通体以一种白得刺眼的玉石铺就,二十八根通天柱上刻的浮雕飞龙舞凤,它们围成一个诺大的圆,柱子上缠着手腕粗的锁链,直直连着圆心正中的邢台。
上位者门坐在高台上,底下乌压压一群弟子,每个宗门的都有,服饰鲜明分成好几列,每人都压低声音窃语,汇在一起恍若无数蚊鸣震动。
“听说昨天地牢遭袭了?”
“难不成还有人想救他,这种杀亲背宗之人,理当死无全尸,单就这般刑罚已经便宜他了。”
“说不定是想shā • rén灭口呢?怕是有人不想让审心时问出些什么。”
“师兄多虑了吧,谁会这么做,那闻人缚自己都承认了罪行,全程没有一点遗漏。”
说话间,一队执刑弟子压着面容憔悴的青年从分开一道的人海中走过,全场逐渐安静,直勾勾的目光齐齐盯向那名身着囚服的青年。
青年额前散落几缕枯发,垂着毫无神采的眼任由自己被拷上问天台,守卫弟子后有一人大声嘶喊,他也恍然未闻,腿弯被踢中,曾经风光无限的少宗主,当着无数人的面,双膝重重落在了地上。
吉如意翘着二郎腿躺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咔嚓咔嚓磕着瓜子,听天府那些老儿跟归一宗的长老们发话,瓜子皮都落了一地。
站在树荫下躲大太阳的一弟子几次拍了拍头,终于察觉不对劲,抬头瞧上去,树枝上毫无形象嗑瓜子的人又丢了一个瓜子壳,那弟子立即躲开,怒不可遏道:“公共场所,做人有没有点道德!”
眼尾如飞地向下瞥了眼,吉如意理直气壮道:“我又不做人,不需要道德。”
“你你你......”那弟子你了半天,一拂袖干脆走远了些,吉如意便继续嗑瓜子,他本来心情就不好,被人打断嗑瓜子的兴致,心情更不好,正想着如何发作下,抬眼越过乌压压的人头,看到站在另一端的白衣神尊。
只不过白衣神尊的旁边,站着一个碍眼的人。
也在此时,那些老头发表完前言,引雷钉奉上,执刑弟子将之对准闻人缚心脏旁的位置,高扬铁锤,重重钉了进去。
闻人缚紧咬着牙,没哼出声,但鲜血从他嘴角流出,滴在玉白的地面。
吉如意丢了瓜子拍干净手,化成一只尾翎长长的小白鸟,振翅往宁音尘那边飞去,飞到一半,二十八根柱子开始往外移动,其上铁链逐渐收紧,那些铁链绑着闻人缚的手脚腰腹,将之抬至半空。
云层下雷电游走,天空也跟着暗沉了下来,平地起了狂风,将林子里的落叶吹得到处都是。
第一道雷降下时,宁音尘感觉肩上一沉,小鸟落在上面,口吐人言:“阿尘,闻人缚的事有古怪!”
“嗯,我知道,正在查。”宁音尘抬手顺了下小鸟的绒毛,目光转向慕无寻,道:“神识下可又异常?”
慕无寻睁开眼的瞬间,眸中一抹红光一闪而过,短短片刻便已恢复如常:“没有腐朽之力的痕迹,但闻人缚发尾,有风幽花的荧粉。”
风幽花是一种专开在风幽谷底的紫色小花,并不引人注意。宁音尘想起第一次去那个洞府时撞见过天府大弟子芮岚,而闻人缚也去过谷底?
天空上拢聚的闪电越发骇人,黑云在问天台上旋转成旋涡状,旋涡里游走的电光乍隐乍现,很快又聚为粗壮一击,狠狠劈下。
问天台被罩在结界中,天雷劈在引雷钉上,又沿着二十八条铁链向外扩散,那方空间整个被分裂的雷电充斥,扩散出的残余天威都震得靠内围的弟子腿软地纷纷跪在地上。
电光中隐约可见半空中吊着的人影,天罚司长老运了内力的声音传遍四方:“莫要逞强,天雷之下无虚言,从没人能挺过天雷的审判,再问一遍,谋害归一宗主,可有同谋,从实招来!”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滚滚雷鸣,轰隆声震耳欲聋,雷光正下方,闻人缚满口鲜血,遭受审心酷刑,却始终没开口说任何一个字。
守卫弟子快要拦不住闻人幻,闻人幻双眼充血,一眼不眨地看着被审判的兄长,嘶吼着喊“哥”,可是闻人缚从始至终也没往这边看一眼。
宁音尘将一切尽收眼底,心绪沉重:“闻人缚是打定了主意不开口,这样天雷也没法审判他说的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