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无寻回来时夜深暮暮,他穿着紧袖束腰的鳞纹黑衣,皮靴绷直的大长腿迈动时步履生风,一袭用来遮挡风雪的披风猎猎飞舞,腰间的铁骨鞭森寒幽冷,沾着腥热血光。
郁玄跟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正说着什么,慕无寻垂着眼睫时不时回应一声,比雪还苍白的脸色让他显得单薄脆弱,像是受了伤。
宁音尘刚从温室洗了澡出来,披着湿润的头发走了过去,担忧道:“是去干什么了,怎么一身血气。”
“收拾了些不长眼的人。”慕无寻撩起眼睫看了眼宁音尘,露出笑容:“师尊是在担心我吗?”
“我自然会担心你。”宁音尘看向他身后的郁玄,郁玄规规矩矩叫了声神尊,解释道:“芮岚从天府逃走了,捉拿他的路上遇上陷阱,原本不足为惧,但尊主......旧病复发,出了点意外。”
察觉到冰冷的杀意,郁玄住了嘴,可还是忍不住嘀咕道:“这么久了都没再出问题,属下还是建议尊主去药宗治疗一段时间。”
“在师尊身边,什么都好了。”慕无寻重新笑了起来,掌心蕴出灵力将宁音尘湿润成一缕缕的墨发蒸干,手指插进发丝中慢条斯理顺了顺,见宁音尘拧着眉,笑意淡了些,道:“师尊别担心,芮岚跑不掉,很快就会有他的消息。”
宁音尘甚至都没留意到郁玄说芮岚逃走的事,听慕无寻这么说,才从怔愣中回神:“芮岚逃走了?”
慕无寻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脱下来披在宁音尘肩上,拉着他往屋内走,边道:“我们都被他蒙蔽了,以为他要的是天府府主的位置,风轻痕以此设套,却被他趁机拿走了天府藏书阁里的无数jìn • shū。”
一进屋,慕无寻彻底没了力气,摔坐地上,宁音尘没料到他受伤这么重,让郁玄去找药,蹲身握着慕无寻的脉搏探了下。
表面看上去慕无寻除了脸色苍白没有任何异常,但宁音尘一探脉,才发现他内息紊乱,气海干涩没有一丝灵力,甚至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如蚀骨之毒般蚕食着气海。
“你都这样了,还用灵力给我蒸干头发干嘛!”宁音尘一时气极,慕无寻也太能忍了,这种情况放别人身上早痛得昏迷了过去,可慕无寻硬是撑得跟没事人一眼,还看着他满眼的笑意。
宁音尘手心覆在慕无寻背后,想用天道之力将气海里的黑雾消除,他知道那就是心魔的气息,除了天道之力没任何办法抑制,慕无寻察觉到他的意图,伸手紧紧拽着宁音尘的手腕,几乎是发狠的力道:“就算我死,也不愿成为你天道化的诱因。”
“别废话了......”宁音尘眼眶都红了,他低下头咬唇道了声:“是在铁笼里落下的心魔对吗?是我对不起你。”
天道之力源源不断输入慕无寻的气海,想要连着那些黑气将心魔连根带梢剥离出,短短一瞬,额头已冒出大滴大滴冷汗,宁音尘观察着他的状态,不敢输入太多,怕他的气海撑不住。
慕无寻聚起力气猛地将宁音尘推开,脱力地靠墙坐着,双眼放空看着宁音尘急红的脸,喃喃道:“不怪师尊,那个情况下,你只能如此安排,我早就没怨恨你了。”
当初乌殊几乎将整个九州控制在他的算计下,神山成为众矢之的,宁音尘跟乌殊那一战若是输了,当时还没什么能力的慕无寻,无疑也会被乌殊弄死。
宁音尘走之前将他关进密不透风的铁笼里,又布下好几层法阵防止别人从外攻破,慕无寻在黑暗狭窄的空间待了将近三个月,那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任何光线,触手只有牢不可破的玄铁,无论他怎么挣扎嘶吼,都破不开一丝裂缝。
直到三个月后,搜查神山的玄门弟子,才发现密牢里的那个铁笼,彼时笼子开了一条缝,小孩双眼无神地倒在地上,身上纵横着数不清的乌青,几乎不成人形。
而铁笼的四面、地面全都刻满了扭曲的“宁音尘”三字,触目惊心,光是看一眼就能感受到其中浓烈的怨恨,也是这股恨意,支撑着他撑过了这漫长无止境的三月地狱折磨。
可是,宁音尘一回来,慕无寻就不恨他了,他永远拿师尊毫无办法,只要师尊还呆在他身边,只要师尊还鲜活,再深的怨恨他都能活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