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谈声眉梢轻挑,心里的那点懊悔慢慢被抚平,但仍然没有落下准话,只是将视线定在孟雨脸上。看得孟雨发怵,噼里啪啦地说完:“说实话,裴谈声我对你很放心,我希望你能一直守在宋哥身边,直到他身体好了再也不需要你。”
前一句话说到了裴谈声的心坎,他不自觉地心神微松,可后面紧跟的“等他身体好了不再需要你”却让裴谈声再度陷入莫名的焦躁和恼怒中。他不清楚这几种情绪从哪里来,但确信它们正在一步步进军,试图击溃建有重重堡垒的心房。
魔怔了……裴谈声目光顿在空中。
眼看裴谈声脸色变来变去,孟雨摸不清头脑:“话说到这里了,你到底怎么想的?要走要留给句准话。”
裴谈声情绪瞬间起了,别开脸:“他有没有说,什么时间去接裴南玉?”
话题跳转得如此快,孟雨皱着眉头:“还没有,南玉哥是今晚八点整下飞机。”
“知道了。”裴谈声闭了闭眼睛。
孟雨催他:“你还没说要不要留下。”
裴谈声噎住了,平静很久,才憋出一个字:“……留。”
孟雨大喜,“行!”瞬间一身轻松,正要回屋,裴谈声叫住他,“他去接裴南玉的时候,我不去,你开车。”
孟雨懵逼:“又是唱哪出?”
裴谈声后脑勺靠着树干,仰起头,视线钻过树叶的缝隙望向蓝天。同样阳光也在他脸上落下斑驳的光影,连同漆黑深邃的眼瞳,也被暖阳戏耍成了琥珀似的颜色,罕见的温柔。他没有看孟雨,专注盯着眼前最近的一片树叶,“累了,不想去接。”
孟雨嫌弃道:“你是保镖,不是大爷。”虽这样,也没多说什么,撇撇嘴巴回了屋。
天色将近黄昏。
等宋瑰从二楼下来,裴谈声也恰好走进室内。两人对视,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之前别墅外争执的事,只是你不看我,我不看你。宋瑰轻轻一哼,移开眼睛只和孟雨说:“南玉快到,可以走了。”
孟雨早就准备好车辆,“哥,我陪你去。”
宋瑰顿了下,忍不住看向裴谈声,后者面不改色,平淡地瞥了自己一眼。他皱眉道:“你去?”
孟雨没看见两人又背着他眼神交流,随口解释:“裴谈声说他累了,我开车也是一样的。”
“随便。”他不情不愿地压下了唇角,往门口走,越过裴谈声时,脚步堪堪停住,沉默两秒,较劲一般命令他:“既然闲着没事做,去把我卧室的两盆虎尾兰搬到南玉哥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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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谈声抱着盆栽,走进了宋瑰特地给裴南玉安排的房间。
今天在商场给他买的东西已经整齐地摆放好,房间明净舒适,桌面摆放着一枚精致漂亮的袖扣。
裴谈声把虎尾兰放好,站定桌前,将袖扣拿在手里看了看。
宋瑰和裴南玉……是什么关系?
宋瑰,宋……
他姓宋……
裴谈声倏然想到什么,将袖扣放回远处,快步回了自己房间。
自从五岁时跟随爷爷去国外裴氏的总部后,长达十年没有回国。他被爷爷一步步培养成稳固维系裴氏企业的工具,整天面对的只有总部高层的职员和董事会股东。偌大的裴氏,他被有意地推上最高的位置,甚至爷爷在世时,不准他再见其他所有裴家的亲人,脑子里除集团外,什么都不复存在。
他幼年时不懂为何爷爷厌烦他从前的名字,更不懂为什么不让他回家。但所有的不懂,现在都已经了然于胸。
裴谈声此刻不想思考和裴氏有关的事,思绪停放在宋瑰的姓名上,忽地想起来了……对,最开始的那几年,他不曾回家,但在慢慢掌控裴氏的同时,将裴家前后大小所有的事尽握手中。
他知道父母在一次宴会中结识了同为上流世家的好友,那家人姓宋,此后双方经常会面,关系匪浅。不过裴谈声只了解部分,没两年,他便刻意忽视掉父母兄嫂的消息,再不愿有牵扯。
竹马么……
裴谈声手指轻蜷,双手搭在阳台栏杆,目视落地窗外的黄昏。
夜幕快要降临了。
*
*
“宋宋——我在这里——”
宋瑰刚将地址发给裴南玉,耳边便听见喊声。认识的人里只有裴南玉叫他宋宋,宋瑰惊喜地循着声音看过去。
一个手提行李箱,穿风衣戴墨镜的青年刚过廊桥,正朝他招手。
他头发刻意打理得前短后长,刘海微卷,蓬松酷帅的发型显得他桀骜不驯,却因为线条流畅的面部,敛去了不羁,更像一位浪漫的艺术家。
许久未见,裴南玉换了这样放荡不羁的发型,宋瑰差点没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