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征珣说完,微微把眼神瞥向了他爹。
姜里正轻咳了一声,把头别了过去。
“这事...都怪爹,嗯。”
“爹应该知道,我不是怪您。红杏那女子有几分姿色,算是村里难得一觅的美人了,难怪爹垂涎的,就是,爹能不能做事之前,先过过脑子,这件事情做了以后,会对我们家,以及我的前途带来什么影响,爹您有想过吗?”
姜征珣气不打一处来道。
姜里正也自知理亏,也挺气自己色蒙心窍,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的。
他怕儿子继续怪责他,小心谨慎地探问道:“珣儿你...不会怪爹又纳妾?”
姜征珣苦不堪言的儿时记忆中,他娘就是被他爹娇宠的小妾害死的。
“不会。”姜征珣压下了心里的苦涩,淡淡道。
“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天纲伦常,女子,本来就该安分地接受。”
说完,他已经起座离去,身后被姜里正叫进来伺候他的美婢,一脸惶惑地紧跟在了后头,可来到玄关处却被男子冷斥着跌跌撞撞跪倒下来,再也不敢跟着了。
姜里正看着觉得好笑,他这个儿子,年至十七了,竟还不曾尝过情.事,他每次都费尽心思从外头买进一些美婢,想作他晓事用,但每回都被他用各种缘由给赶了。
上回姜红杏闹到家门前来的事情已经过于一个月了,这也是姜征珣和傅盈月历时最久的争执。
以往傅盈月闹点小别扭,姜征珣低声哄几下就好了,这回闹了这么久,可真是有些超出他的预想,他不由就狠了狠心,打算得下点狠料了。
傅盈月抱着一个小的绣棚,坐在院子角落里安静地晒着太阳刺绣。
这些日子姜征珣无暇过来叨扰,她就不用每天躲进房间,可以大大方方出来前院了。
前些日子绣的凤凰眼睛她没有一个满意的,所以这回她不急着往大绣幕上绣凤凰,先在小绣棚上练练手,等感觉可以了再接着绣。
“凝心定,神思出。”傅盈月深吸口气,白皙的指头捏住一根银针,轻轻穿过绣布。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云一涡,玉一梭。”
她嘴里念念有词,闭着眼睛跟随诗句的意思和心念的形状,掐着针线在绣布上飞快的穿梭,不一会儿,一片黄山叶呈现在眼前了,又一会儿,一只灵峰雁也栩栩如生展翅了。
院正央那只闭目养息的黑犬听到小姑娘灵鹊般清脆的嗓音响起,他探究地睁开了一只眼。
只见绿叶罅隙下,那一片阳光剪影里,有个满溢出豆沙馅的白嫩包子双唇一启一张着,眼眸学着他紧紧闭起,手里晃眼的银针和丝线灵巧飞速地在绣棚上梭行。
绣到一半儿的时候,豆沙包子像是察觉到他偷窥她似的,睁开那双承映着光碎的大眼睛,疑惑地朝他那看了看,他赶紧把狗眼睛闭紧。
随后,豆沙馅包子突然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嘴里嘀咕着:“我怎么老是到最后一步想不起来了,这里的勾线要怎么处理才最完美?那种飘雪似的一明一晃的感觉该怎么呈现才是最好?”
傅盈月抓耳挠腮苦恼极了,最近她又记着上辈子姜征珣说过,是因为她懂得那种...叫做什么绕雪梅花的针法,才会害怕她被澄阳王要了去的。
可她心里清楚,她并不会那种叫什么拗口的针法啊。
她上辈子在嫁衣上绣的那只九尾的凤凰是她自己闲暇时瞎折腾出来的针法,压根就不是什么雪什么花针法。
那时候姜征珣误会,只是因为当年那个稚嫩的大奸臣所见过的山和海还不够多,无法辨认,光听人描述,就以为是了。
但其实她这个赝品还是和真品有很大区别的。
这还是死后胶附在姜征珣眼睛里的傅盈月后来才得知的。
所谓的绕雪梅花针法,是南楼国名震一时的倾国红颜,玉姬所创的。
玉姬之美,当年曾让南楼国的皇帝乃至他们北晋的隆庆先太子都为她着迷,从而打了一仗。
后来,玉姬不知所踪,听说是已经在那场战争中香消玉殒了。
只给世间留下几幅珍贵得不行的绣品。
传说玉姬不但刺绣的造诣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她最为让人脍炙人口、津津乐道的是,她还会一边跳舞一边刺绣,一曲舞终,别人可能要花耗几个月甚至一年才能完成的绣品,她一支舞的功夫,绣幕上精致的成品就跃于眼前了。
将安静的闺秀技艺演成了活色生香的表演,玉姬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而她当年一边跳舞一边刺绣的技活儿,被人们改了一个名儿,就叫绕雪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