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子时快要到了,狄禛轲独自蹲在院里,看黑漆的院子里草木萧萧,风吹树摇。
今夜朔月阴气极盛之时,他只要滴出一滴血,在地上画上一个灵符阵,那么,翌日晨起,他应该就能返回真身了。
但愿那独眼老头没有骗他,就算蓝玉不在他身上,只要没损毁,他也能返回真身。
傅盈月今儿早早就躲回了自己的房中,对着已然被剪坏的绣鞋落泪。
但流了一会儿眼泪后,又觉得哭是最没有用的了,于是便试图擦干眼泪,想些高兴的事情让自己没那么难过。
她决定要照着另外一只鞋的样子,看自己能不能重新再做出一只一样的。
她拿出了布料,坐在矮案上比对着另一只绣鞋,打算先描出绣样。
这村里头大多姑娘就只会简单的缝补,别说绣出繁复的花纹了,就是绣出一只像样的鸭子,恐怕也是难事。
但傅盈月已经掌握各种不同针法的刺绣,而且造诣高超,最具代表的便是时下有钱也难得买到的双面绣。
傅盈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刺绣,甚至琴棋书画,她似乎信手拈来。
她曾经受过伤失忆,九岁之前的记忆全都不记得了,就记得这些技艺的东西。她问过爹爹,爹就告诉她:“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爹以前可是鼎鼎响当的千夫长啊,家中曾经殷实过,自然把你好好栽培了。”
但盈月觉得,单单一个千夫长女儿,似乎不该像能习得到这么多东西的吧?
盈月摇了摇头,摒弃一些无有相关的念头,专心绘起绣样。
却在这时,矮案瓷缸里其中一条怪鱼突然有些异常,鱼身震颤得厉害。
傅盈月察觉了,连忙搁下手中的针线去看鱼儿。
“小野,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傅盈月往水中伸出指头,轻轻抚了抚水中那条大肚子怪鱼的腹部。
突然,怪鱼口中吐出了一块发着蓝光的玉石,“哐”一声砸落缸底。
傅盈月伸手从水中捞起了蓝玉。
“这是小橘子上回送我的,原来是被你吃了呀。小野不乖,可不能什么东西都随便乱吃哦。”
傅盈月责怪完,就把蓝玉拴在一条红绳上,戴到了脖子上。
半夜阴风大作,等天上一轮朔月完全被密云覆盖,然后又从密云中冒出更亮一层银光后,院中狗子用自己鲜血画出来的符阵便随风一块儿消散,黑狗子昏厥重重倒了下来。
翌日,狄禛轲是在阵阵鸟鸣声中清醒过来的。
他以为自己会倒在院中,没想到却是躺在屋里。
他习惯性地支起前爪,想用后腿挠挠脖子,却不料,后腿竟然伸不到脖子处了。
再一看,他发现自己重新拥有了人手和人脚!
对了!昨夜是朔月之夜,他...他成功了!他返回真身了!!
狄禛轲高兴得立马施展拳脚,在地上耍了一套形意拳。
起时可能他太久没当人了,四肢活动起来略有些绵软,且气力不够,但慢慢地,他已经能打出此拳法的凶狠迅疾。
而且他太久没回真身,不知怎的,竟觉得躯体比起以往还要轻盈灵活,打起这套拳法来,更多了几分轻灵洒脱。
甚好!甚好!当人的感觉,果然比当狗好多了!
狄禛轲一把推开了槅扇门,门外的阳光肆意地洒落到他身上,他觉得浑身都灿意了起来。
他才刚推门出去,然后就听见院外传来熙攘的吵闹声音。
“傅明成!傅盈月!你们父女自打来了我们村里,就给我们酒花村带来不少的麻烦,这次,你女儿诱杀了西水村的鳏夫,已经严重影响咱们村姑娘们的名声,咱们酒花村里再容不下你们了!”
原来是来找女娃父女俩麻烦的。
狄禛轲心想。
这些村人也挺会挑时间的,先别说案件还没完结,女娃也已被调查排除是凶手了,现在里正不在,傅明成也刚好狩猎未归,他们这些人就是柿子挑软的捏,趁着只有女娃在时,先把她撵出去。
傅明成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为村里掏了这么多银子,到头来那些村人竟然狼心狗肺趁着他不在时,嚣张到来傅家赶他女儿走吧。
狄禛轲打算推开院门出去,看看这群人能无赖到什么程度。
出门前,他又操起墙角一把锄头,这才开门出去。
门一开,那些同样扛起铁锄耙子的村子齐齐一愣。
狄禛轲将手里的铁锄当作是佩剑,单手握着木柄的地方挽了两个“剑花”,“咚”一声插在地上,叉着腰道:
“你们说,要赶何人出去?”
狄禛轲刚出声,立马就感觉自己的声音不对,但他默认是因为自己太久没有返回真身的缘故,也没有过多理会。
他眼神肃杀,豪迈地跨开步子,跨出门槛朝那些人迈去。
村人们脸上的表情显然十分诧异古怪,仿佛看见一只长了獠牙的兔子似的。
大概是没有想到傅家有位大靠山在吧。狄禛轲这样想。
“今天有本王在,你们谁敢把傅盈月赶出村子,那便是与本王作对!”
狄禛轲高呼一声,身子突然腾空,操起铁锄在半空中耍起了剑法,疾风平地而起,一众村人被逼得不断往后退。
他技痒完整耍完了自己一套如意剑法后,终于着地,挥锄压地往前一扫!
“呼啦啦——”一声,排在前排的男人们胸前的衣料全碎,统一露出深褐色的胸膛。
“告诉你们,如若今日你们再敢往前踏一步,那就不是衣碎那么简单了!”
狄禛轲收起了铁锄,以睥睨的眼神环视众人道。
但这期间,他也察觉到许多不寻常的点。
比如,他北晋杀神狄禛轲堂堂九尺男儿躯,往常他站着这个角度,都是能看到别人头顶的多,可这个有点仰看的角度...与他的气场不大合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