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因猫看似凶猛,其实是很乖顺的。念念在丁嘉莉身边躺下,享受抚摸,没一会儿便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念念好乖啊……”
“是呀,它特别黏我,不过在北京那会儿它屈服于李寺遇淫威之下,声控猫似的,让它倒下就真的倒下,还打滚儿咧。”
傅旸的笑意凝在了唇角,“你们同居很久了啊。”
“还好,不过在一起是很久了,只是你也晓得这行,他做他的事,我有我的通告,一年真正待在一起的时间拢共几个月,而且还得算上一起拍戏的时间。”
“那不是蛮好的,不腻烦。”
“你很懂哦?”丁嘉莉乜傅旸一样,顿了下,玩笑似的说,“腻不腻烦都一样,反复折腾,这次他要是再不先低头,我就把冷战变dú • lì宣言!”
傅旸有许多话想说,最终还是只说,“那样你会伤心的,念念。”
他就是落生,出了戏还在守护她。
她反而感到悲哀,因为她想要的那个人是如此倨傲。
没多久,剧组补拍也结束了,李寺遇要回北京去。
上海阴沉沉的光线照进,室内冷森森。丁嘉莉看着站在玄关处的人,和踱步走向他的已经一岁多的念念。
“你确定不要回去?”
“对。”
“就留在这儿做你的公主罢。”
李寺遇拎起包反搭在肩后,推门而去。
拉锯战长达两个月之久,李寺遇也会打来电话或发讯息,可语气不咸不淡,像例行公事的虚假夫妻,关心她生活过得如何,末了重点是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因为没有行程,程果也回了北京做后制方面的工作。丁嘉莉觉得是身边没了监视器,李寺遇才肯屈尊降贵亲自盘查。
*
寒冬来临,风雪让一切归于寂静。
曾甜蜜地说“我们恋爱满贯”的丁嘉莉,继终戛纳、威尼斯后终于来到柏林电影节。可是她身边的不再是他的王子,是新的见习生,和她当初一样。
媒体称赞他们是“金童玉女”,好登对。
夜里下细碎的小雪,丁嘉莉坐在暖炉前喝红酒。她已经是真正的女演员了,没有了刚入行时的过剩的好奇心。
丁嘉莉晓得,围在李寺遇身边的女人是制片人、导演、作家、记者……她们的世界和他一样广阔,他们谈论的重大议题、哲学,乃至生活琐碎,不在她的语言体系中。
奖项揭晓那天,丁嘉莉穿一身垂坠的黑丝绒长裙,脖颈手腕佩戴代言品牌的珠宝,不菲价值需要安保在场下随时保护。但她看起来仍是雅致的,几乎不施粉黛,只抹了哑光的红唇。
《茧》入围多项,包括年轻女主角——说起来,提名柏林最佳女主角也是丁嘉莉的最高荣誉了。长长名单念到最后,剧组全员都以为要与本届柏林失之交臂了。
最后,宣布《茧》荣获本届柏林金熊奖,全场沸腾,主创全员起立欢呼,与旁人拥抱。
丁嘉莉忍住情绪,喉咙哽咽。
李寺遇下意识转身寻找丁嘉莉,却见傅旸牵起了她的手。
唯一一次,为获奖准备了感言,就这样被打消。他提到丁嘉莉,说的是感谢两位年轻演员。
喧嚣过去,人们陆续离开会场,李寺遇被人留步,与对方交谈时他看见丁嘉莉走远的身影,讲了抱歉,挤进人群。
快步来到厅堂,李寺遇终于跟上丁嘉莉,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丁嘉莉很淡漠地看过去,肩上忽然披上了他的西装外套。
“冷。”他说。
“我们要订中餐外卖,你吃吗?”丁嘉莉见他不答话,拢着西装外套的衣襟走了。
在沿街不知谁家公寓门口的台阶上,媒体拍到丁嘉莉和傅旸坐着一起吃西式快餐。雪在路灯光线下飘洒,他们笑得好开心。
后来,人们说像是有好好长大的念念和落生。
“念念。”
“念念,没关系的,我在。”
*
从柏林回到上海,丁嘉莉只觉一室空寂。她说,小旸我得回去了。
傅旸没问她回哪里去,说来看她。
他们说起过赛车,丁嘉莉给傅旸炫她的爱车,让傅旸选一辆开上路。
他选了日产GTRR35,改装过,也改了内饰和外漆,哑光黑色。不那么昂贵,但被奉为经典,丁嘉莉觉得傅旸确是懂一些的。
丁嘉莉把念念装进透气很好的潜水舱猫箱,还有她好几个行李箱。
他们在特例开门的居酒屋打包了两份碳水超标的定时套餐和小食盒,开车去市郊靠海的森林公园。他们野餐、划船,在幽静的林荫小道中散步。
“你真的……要先低头了?”
“你觉不觉得我这样很没意思,较劲什么呢,又放不下。”
“就没有办法让他改变?”
“不可能改变一个人的,如果抱这种想法去恋爱必定会失败的。我只是希望他多爱我一点。”
傍晚,太阳还没落坡,温柔的光晕悬在GTR挡风玻璃斜上角。就在通往市区的一条寂静的路上。
回忆起来却觉得冷极了。
丁嘉莉那句话没说完,后头一辆车换道超车,忽然斜压力过来。
丁嘉莉头撞在弹出的安全气囊上,整个人已经是懵的了。
待她找回神思,发觉旁边的人头撞上了车窗玻璃,额角流血,已经不太清醒了。
丁嘉莉因为玩车,学过相关的急救常识。她试图把脚从操控台下方挪出来,可是颇艰难。
撞车的人却从车上摇摇晃晃下来,笑容狰狞。是两个年轻的女孩,不知道她们怎么做到的——后来警方调查是事先在车上泼了油,她们那辆车渐渐烧了起来。
已经不能去思考诡异与否了,丁嘉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拼命抬起腿,跪在座椅上,抵靠身后的车门,将一个体重近乎是她两倍的男人拖拽起来。
其实这是很危险的动作,可比起损伤躯体或器官,先活下来更重要。
然后火势蹿到了丁嘉莉的车上。这时途径的车辆停了下来,人们走进,打电话报警。
滚滚浓烟中,丁嘉莉凭着最后的意识反手打开车门,抱着傅旸超身后的沟壑倒去。
*
醒来的时候,丁嘉莉听见母亲那令人陌生的尖酸刻薄的沪普。她在责问李寺遇,没多久父亲说“算了算了”,劝她别把场面搞得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