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跌坐在地,清晰看到他坠下的那一瞬,似是怕吓到她,如从前两人谈笑时的每一次,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岳周!”
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那一晚,不是这样的!
曲苏从床上一个骨碌爬起来,单手扶着桌沿,一个人在客栈的屋内无声站了好一会儿。
壶里的水冰冷刺骨,就像梦里那一夜的风。但梦里的风会让她迷幻,而冷水灌进肚子,能让人快速清醒。
擦掉低落唇畔的水渍,曲苏拎起床头的包袱,一把推开窗。
春风裹挟着淡淡花香,伴着往来车马行走翻起的扬尘,轻拂过她的鬓角鼻尖,曲苏忍不住缓缓吐出一口气。
一切不过是个梦罢了。
眼前这个温暖、鲜活、尘土飞扬的人间,才是她可以牢牢把握的真实。
这是大周至德元年暮春,翠柳飞絮,暖风熏人,正是一年好时节。沧浪城外一处小镇,遍栽梨花数里,年年此时,梨花飞雪,蜂黄蝶粉,远近闻名,爱好踏青的青年男女常常相邀前往。
“糖渍果子怎么卖?”
“这位姑……”卖果子的小贩话到嘴边,抬头间看清摊前女子的装扮,又连忙改口道,“女侠好眼光!这个呀可是咱们棠梨镇的特产,这一路走来您看到不少梨花吧,我这果子就是去年秋天摘的头茬儿红棠梨腌的,还用了咱们这儿上好的百花蜜。”
曲苏听到小贩的称呼,不禁一乐,她自认近来穿着和其他女子无甚差别,只是行走匆忙,忘记摘去腰间那柄短刀,居然被这小贩看出了江湖身份。左右无事,她一罐罐地打量过去,最后接连指了几样:“这个,这个,还有你说的红棠梨,都给我包一份。”
“得嘞!”小贩手脚麻利,很快包好果子,还单独包了一小份,里面有七八枚各色果子,递过去说:“这个送给您。吃着好您可记得再来啊!”
曲苏笑眯眯地应了声,捻了颗甜杏脯送进嘴里:“唔,好吃。”她仰脸看看头顶的太阳,“我以前还真会选地方,真是便宜岳周那小子了!”
棠梨镇不算大,走了约莫半盏茶功夫,就到了记忆中的那处院落。
她渐渐停下脚步,当初走得匆忙,那件事发生后,她将人安顿在这儿当晚就北上寻药,可记忆中,这院子好像没眼前这么的……精致妥帖啊。
院墙和篱笆显然重新打理过,其中一根篱笆桩上还挂着个巴掌大小彩色丝线编织的蝴蝶结。院里栽着一棵桃树,一棵梨树,以及许多她叫不上名字的花儿来,甚至还架起了葡萄架!放眼望去,粉的白的蓝的花儿开得一团团一簇簇,色彩鲜亮,几近灼目。离葡萄架和石桌不远的地方,还挖了个水塘,看这样子,这家伙是还打算在家里养鱼?
“不对啊。”她忍不住嘀咕:“这不是岳周那家伙的作风啊!”一边还是走上前,准备敲门。
定睛一看,更觉出几分不对来,头一回来那天,两扇破木门板,一边沟壑纵横,另一边摇摇欲坠,她当时也没留意,随手一拉,那原本就不怎么牢固的半扇老梨木门顿时不堪重荷,“滋嘎”哀嚎一声,兜头朝她扑来,好悬没砸个乌眼儿青。那破木头门可绝不会是眼前这两扇新漆的枣红色门板来着。
向来心大胆儿肥了二十年的曲某人当下觉出事有蹊跷,忙不迭伸腿踢门——
“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