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曲苏瞧见远处亮起一团光晕。
她一直扶着岳周的臂肘,这时更牢牢攥住他的衣衫布料,无声却坚定地朝着那团光晕走去。
随着他们逐渐走近,道路两旁次第亮起一盏又一盏灯火。但那灯火却不是寻常人家的白亮温暖,而是森森的幽绿色,曲苏眼尖地瞧见,伴随着烛影摇曳,灯笼口儿上方溢出丝丝黑烟,小蛇一般蜿蜒而上,又消弭无踪。
她低声提醒岳周:“屏息,有古怪。”
她和岳周舌下都含了可以令人头脑清明的薄荷糖片,乃是落羽特制,从前出一些特殊任务时,她也会事先含一片在口,碰上江湖上常见的迷烟毒雾,那些玩意儿通通都会失效。
但此刻,曲苏自己也不确定,这薄荷糖片是否还会如从前那般管用。
因为她已看清此前遥遥望着的白色光晕是什么。
一缕又一缕白而软的轻烟自林梵体内游曳而出,在她周身游走,又在头顶汇聚成一团明亮的光。那团光仿佛流光,哪怕聚拢成一个模糊的球形,也仍在缓缓流动,看起来清亮纯澈极了,若要用世间人所共知的事物用来形容它的模样,怕只有星月之光堪可比拟。
曲苏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景,第一眼望去,便在瞬间屏住了呼吸。可随后她便注意到,林梵人是清醒的,没有被绑,也没有站着,而是好端端地坐在一张看起来十分舒适的毛毡椅上,可她那副模样看起来怎么也说不上是好。
她脸色看起来没有一丝血色,双眸望着前方,近乎空茫,最令曲苏震惊和揪心的,是她如堆云般的发髻之上,生着一对毛绒绒的兽耳。那对耳朵是雪白的三角形,耳尖本是淡淡的粉色,此刻却已显出某种病态的绯红,且在不停淌出鲜血,一只耳朵已有些侧歪,轻轻颤着,却怎么都立不起来。
曲苏忍不住加快步伐,待走近了,她才看清,不止是耳朵,林梵的口鼻都在不停渗出丝丝鲜血。只是头顶那团光太过明亮,而她的肤色雪白得近乎透明,离得稍远便有些看不真切。平日那双顾盼生姿的明媚眼眸,眼白已尽是血红,眼瞳中间更是显出一条黑中透红的竖线,曲苏从前在野兽身上见过带黑色竖线的眼瞳,这是兽瞳。
林梵似乎根本没有觉察到她就站在面前,或者以她现在的情形,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但曲苏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目光从林梵发间的雪耳,再到那双已流出两行血泪的兽瞳,待看到从层层衣裙中垂落的九条狐尾,曲苏发现,自己已丝毫不会感到惊愕了。
九条本该雪白蓬松的狐尾逶迤身后,有两条甚至已被拔光了绒毛,露出鲜血淋漓的淡粉色皮肉,细细看去,原本幼嫩如婴儿肌肤的尾巴上,一个接一个细小斑驳的伤口,不时渗出殷殷鲜血,显然是有人用镊子一类的器具逐一拔掉绒毛所致。九条尾巴如同死物一般,全无生机,唯有那两条光秃秃的,偶尔剧烈地抽搐一下,如同濒死却凭本能挣扎的鱼。